陆小曼/不被祝福的婚姻

陆小曼/不被祝福的婚姻

尽管人活一世要尽量遵照自己内心的想法而活,不能事事听信在意他人,但感情方面,通常情况下不被看好的恋爱和婚姻,也难得到好结果。徐志摩的恩师梁启超,是这场婚礼上唯一有地位有分量的来宾,作为证婚人,他一针见血的证婚词让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不已:“我来这里做这场婚礼的主婚人,我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徐志摩,你的离婚再娶,就是用情不专的证明。陆小曼,你和徐志摩都是过来人,希望你今后恪遵妇道。”

本应是一对新人幸福万分的时刻,梁启超的一番话却让他们无地自容尴尬至极。徐志摩低声恳求道:“请老师不要再讲下去了,顾全弟子一点面子吧。”梁启超不想再为难他,也就作罢:“总之,我希望这是你们两人最后一次结婚,这就是我的祝福。我说完了。”

尽管听到了这番尖刻的训斥和教诲,尽管这场婚礼草草收场,尽管两人都是第二次迈进婚姻殿堂,陆小曼和徐志摩内心依然欢天喜地。两人回到徐志摩的老家浙江省海宁县硖石镇,徐志摩的父母为他们准备了气派豪华的婚房,按理说陆小曼应该知足,可她内心的欢愉却消失了。因为她只坐上了扎着彩布和彩纸,由两个轿夫抬的彩轿子,而按传统的婚俗,头次结婚的女人能坐上由六个轿夫轮流着抬的大红花轿。陆小曼想坐大红花轿,可徐志摩的母亲坚决不同意,让她必须坐彩轿,不管陆小曼情不情愿,都得听从婆婆了。

大红花轿只有头婚的女人能坐,一辈子就一次机会,这是先辈们传下来的规矩,由不得哪一个女人任性。父母过于宠溺你其实是换个法子在害你,该遵循的规矩允许你打破,该懂的道理任由你不学,什么都随着你的性子来,出了家门入了社会,四海之内也就一个爹一个妈,其余人谁会无休无止地惯着你?脾气好的不惹事端忍让你几分,脾气不好的硬气起来你能拿人家怎么样?打小娇生惯养的陆小曼,若早明白这些规矩,也不至于这样委屈。到头来该吃的苦一口都不会少,反而还会变本加厉越发地多越发地难捱。

这不,苦头一样一样跟过来了。徐家以张幼仪与徐志摩离婚后觉得对她有所亏欠为由,二老认了张幼仪为干女儿,加之徐志摩与她生的儿子阿欢尚且年幼,需要母亲照顾,所以徐家单独给她留了一个房间。即便是离了婚,还能如此被公公婆婆喜欢和看重,可想而知,张幼仪有多懂礼数多会做人。好在张幼仪识大体,带着儿子阿欢去了北京,这场风波很快平息下来。陆小曼擅长与男人打交道,可与公婆的相处之道却是完败于张幼仪的。

陆小曼有徐志摩宠着,日子过得无比幸福,她曾这样描述婚后一段时日的感觉:“我们从此走入了天国,踏进了乐园,一回到家乡,度了几个月神仙般的生活。”

然而,徐家父母可一点儿都不称心。在他们眼里,这个儿媳妇着实太不懂事不成体统了。陆小曼时常毫不掩饰地在公婆面前秀恩爱,比如娇声嗲气地同徐志摩说话,或是撒娇让徐志摩抱她上楼,这些本该是夫妻之间私密的言语行为却在人前无所顾忌地表露出来,让徐家父母既难堪又心酸。他们原本就对陆小曼有成见,这样一来,理所当然更加不喜欢她了。以前的儿媳是那样地让人称心如意,却被儿子那般无情地对待;如今的儿媳,远远比不上温柔贤惠的张幼仪,怎么能让儿子猪油蒙了心似的做什么都心甘情愿呢?老两口儿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于是他们一走了之,奔天津去了。

在张幼仪晚年口述的《小脚与西服》中,有这样一段描述:

徐志摩和陆小曼婚后大概过了一个月,我收到老爷和老太太从天津拍来的一封电报。我很讶异这对老人家竟然离我这么近,我还以为他们在硖石呢。电报说:“请携一佣来我们旅馆见。”我到天津以后,看到老爷和老太太非常懊恼的样子……

人无完人,陆小曼拥有了太多寻常女子所没有的美貌才华,却缺少了寻常女子所秉持的贤良淑德。她懂得男女情爱之道,却不懂得为人处世之道。且不说公婆本就对她有成见,就算原来很喜欢,也会因她的不懂礼数而反感。其实妻子背地里撒撒娇发发嗲,让丈夫背一背抱一抱,并不是很过分,有时反而会增进彼此之间的感情。可这些当着公婆的面做,就算是别无他意,对老人而言也会有几分挑衅的味道,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把你娶回家来,敢情还要上赶着伺候你了?初涉名媛圈时陆小曼情商并不低,嫁到徐家后做出这类举动,大概是被狂热甜蜜的爱情冲昏了头脑吧,只可惜这一昏,久久都清醒不过来了。

公婆离开后,没有了束缚的小两口万分自在。陆小曼没有焦急忙慌地寻找二老,没有低声下气地恳求他们回来,被骄纵惯了的她向来都是把自己的感受放在第一位,公婆走就走了罢,她和徐志摩开始安安心心享受起婚后的幸福生活。短暂的幸福时光飞快过去, 1926年战火烧到浙江,逼近硖石,陆小曼与徐志摩不得不逃到上海躲避战乱。二人在上海租下豪宅,徐志摩在大学教书的同时还在继续创作诗歌,陆小曼醉心于交际花的身份,本性难改,频繁出入各种社交场所。

陆小曼是个文艺女青年,却不知事业可以文艺,爱情可以文艺,但生活却文艺不得。世间恐怕找不出一个不想有个贤惠妻子的男人了,徐志摩也不例外,他期望妻子能照料自己的饮食起居,让他能安心工作和写作,然而,这个不高的期望却落空了。频繁穿梭于社交圈的陆小曼非但没有时间照料家庭生活,还把大部分心思放到了如何追求高档物质享受上。比如,家里光是服侍她的佣人就得有十四个,看上的东西不管价格多昂贵也要收入囊中。

为了满足妻子的物质需求,徐志摩除了在东吴大学、上海法学院、南京中央大学等学校授课,课余时间还用各种力所能及的方式赚钱,譬如在晨报副刊做主编,写诗歌文章赚稿费,贩卖古董字画,做房地产中介,等等。这些营生使徐志摩当时的月收入达到将近千银元,相比同时期在厦门大学任教的鲁迅每月工资高出了两倍多。

如果陆小曼改掉奢侈的习性,两个人的经济条件已经非常不错了。然而,尽管徐志摩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仍旧无法满足欲壑难填的妻子。两人的婚姻开始出现了裂痕,而这道裂痕,随着另一个男人的介入,变得越来越大,难以修补。

陆小曼在德国医生那里做堕胎手术之前就体弱多病,那场失败的手术过后,她不仅不能再怀上孩子,还感染了很多妇科疾病,时常这痛那痒,身体极度不适,脾气也糟糕起来。徐志摩见妻子被疾病折磨得痛苦不堪,就为她请来了有着一手推拿绝技的翁瑞午,替她推拿按摩,减轻病痛。翁瑞午的手法的确精妙,不多久陆小曼的痛苦减轻了许多。徐志摩夫妇对他更是敬重了。

生于官宦世家的翁瑞午相貌堂堂才华过人,从小跟着扬州名医学推拿,懂医术又懂艺术,徐家夫妇与他也算半个同道中人。然而,最致命的一点却被翁瑞午狡猾地隐藏过去了: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瘾君子。翁瑞午卑鄙地利用徐家夫妇对他的信任,趁陆小曼不备使她迷上了鸦片。自此以后,两人成日纠缠在一起,完全不顾徐志摩的颜面,翁瑞午还得寸进尺地以男朋友身份直接住进了徐家。徐志摩一梦成空,爱情与婚姻统统破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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