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士顿被称为“山巅之城”,一方面源于它以前的多山特征,另一方面也有一种文化上的象征意义。它还有很多其他昵称,每个昵称后面都有历史和文化的蕴意。它拥有比美国历史还长的哈佛大学,以及理工类大学中全球当之无愧“第一”的麻省理工学院。它的文化影响,并不限于如今被称作“波士顿市”的这个地方,而是从大波士顿地区,一直辐射到新英格兰(包括马萨诸塞州[通常简称“麻州”或“麻省”]、新罕布什尔州、康涅狄格州等在内的邻近六个州),直到整个美国。
波士顿:“山巅之城”
波士顿有不少昵称,如“美国的雅典”(the Athens of America)、“宇宙的中心”(the Hub of the Universe)、“自由的摇篮”(the Cradle of Liberty)等。其中最有趣的昵称,当属“山巅之城”(the CityUpon a Hill)。
刚到波士顿的第二天,一大早起来散步,却在这宁静清新的美国小镇上,看到了原本以为只有在森林里才有的松鼠。心想这里没有山,怎会有松鼠?!
早春清晨的薄雾中,透着盎然的春意。不少庭院里有盛开的鲜花。几只调皮的松鼠在树叶和草丛中穿梭。还有不少海鸥,或在空中滑翔,或在草坪里觅食。我不禁想起海子的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波士顿在历史上被称作“山巅之城”,后来为了填海而削山。现今的商业繁华区“后湾”(Back Bay),就是填海而成的。
波士顿大规模的削山填海和“造城”运动,主要发生在整个19世纪的一百年间。最后,城市规模扩大了两倍半,灯塔山(Beacon Hill)被削低了将近二十米。现在的麻州政府大楼,实质上只是建于最初灯塔山的半山。这一百年间,波士顿市区的人口,由原来的不足五万,发展到50万。如今,作为国际化大都市的波士顿,已是“身在山中不知山”了。
站在波士顿公园(Boston Common),仰望州政府大楼那个闪闪发光的金色圆顶时,已经很难把它跟历史上的“灯塔山”联系在一起了。只有到了冬天,所有的树叶掉光后,才能感觉到州政府确实是处在一个山坡上。它的周围,到处都是房子,一派都市景象,已经感觉不到历史上“山”的痕迹了。但州政府前面的路牌上仍然写着“灯塔街”(Beacon St.)。
去波士顿公园游玩的时间多了,才发现州政府旁边和后面的街道,确实很陡。有一次我们去找非裔美国人历史博物馆,爬上这个街区,又翻下那个街区,一个个都累得气喘吁吁,才感觉到确实是在“爬山”。
站在“勿踩草坪”牌子上的小松鼠
路边草地上的野鹅
我住房的周围,不少居民的房子就修在以前的山坡上。路牌名称也大多与山有关,如“高山街”(Alpine St.)、“高地大道”(Highland Ave.)、“山地大道”(Mountain Ave.)、“岩石街”(Rock St.)、“雪松街”(Cedar St.)、“常青藤路”(Ivy Road)、“橡树林”(Oak Grove)、“枫树街”(Maple St.),等等。树木葱茏和青绿草坪的斜坡上,掩映着红白相间的小楼。
“马萨诸塞”最初是指“在蓝色的山上”,当时在马萨诸塞海湾,可以看到波士顿南部的不少山峰。
除了历史上多山的特征外,波士顿作为“山巅之城”,还有另外一番人文精神的意蕴。
将近四百年以前,第一个从英国来定居的神职人员,来到这个当时被印第安原住民称作“绍穆特”(Shawmut),早期英语称作“三山”(Trimountain)的地方,修建了自己的小屋。这里后来被称作“灯塔山”,即现在波士顿公园的斜坡。除了保留一些土地自用之外,他把剩下的都卖给了后来的定居者。
几年后的1630年,从英国过来的清教徒们,七百多人,随着他们在前一年推选的“麻州湾公司总督”(Governor of the Massachusetts Bay Company),一个名叫约翰·温斯洛普(John Winthrop)的人,也来到了这个地方。他们就在灯塔山下建立了第一个殖民地。后来,一批又一批,成千上万的清教徒陆续来到这里。
“清教徒”是早期殖民者的敌人称呼他们的名字。这些被称之为“清教徒”的人,受到当时英国宗教和政治的迫害,被指控企图“纯化”或“澄清”英国国教,他们认为英国国教已经腐朽和无知到了极点。
温斯洛普其时已经41岁了,原本是不想来波士顿的。在那个人均寿命普遍较低的时代,他已算得上是个“老人”了。何况作为律师的他,有自己的庄园,又受人爱戴,小日子过得不错。但最终还是拗不过大家的盛意,他当之无愧地被推选为带队的首领。
这个温斯洛普,就是后来这个殖民地的第一任行政长官。
温斯洛普在从英国开往北美大陆的船上,也许是考虑到此去风急浪高的困难,就重申了清教徒的一种信念,即人与人之间的“合作共和”(commonwealth)。
他强调大家必须承受相互的苦难,不能只顾自己的事情,只顾自己的苦难,而“必须紧密相连,就像一个人”。他说:“因为我们必须认识到,我们将成为整个世界的山巅之城。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看着我们。”
在温斯洛普他们到达后的几个月,刚成立的法院就发布法令,将这里改名为“波士顿”(Boston)。它原本是温斯洛普这批人在英国的故乡林肯郡的一个地名。美国的很多地名,都可以在殖民者的故乡英国找到影子。他们要么直接使用故乡的地名,要么在前面加上一个“新”字以示区别,如新英格兰、新罕布什尔等。
温斯洛普在波士顿这块天高皇帝远的殖民地上,建立了最初的民主。他废除了“大教主(Archbishop)—教主(Bishop)—神职人员(Parish Clergy)”这样的一种层级模式,而代之以“教区居民”(Parishioner)或曰“会众”(Congregation)制。
从此,每个清教徒都可以直接和上帝进行“心灵的对话”。遇到重大决策,他们就聚集在一起,依靠集体的智慧来作出决定。这种理念和制度,影响了美国至今的民主原则和政府架构,比如废除世袭制、建立两院制,等等。
直到去世之前,温斯洛普在波士顿的19个年头里,有12年当选为总督,有3次当选为副总督,还有几次落选。可见,人们爱戴他,但不盲从他。
温斯洛普来波士顿途中那段关于“山巅之城”的船上训话,充满了最为励志的正能量,激励着一代一代的美国人追求卓越,超越自我,站在“山巅之城”,目光不断地越过“海浪波涛”,寻找“新的陆地”。
当在波士顿出生长大的约翰·肯尼迪(John F.Kennedy),后来就任美国总统时,就重温了温斯洛普的那句名言:“我们必须时刻想到,我们要成为一座山巅之城——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看着我们。”(We must always consider that we shall be as a city upon a hill—the eyes of all people are upon us.)
肯尼迪没有食言,他在任职总统期间,签署实施了登月计划,有力推动了《民权法案》,尤其是前者,让美国人眼看航空技术落后于苏联而心陷沮丧时,重拾了信心。
波士顿作为新英格兰的中心,在最初独立的十三个殖民地中,无疑是“蛇头”。如果说现在的华盛顿是美国的政治中心,纽约是美国的经济中心,波士顿则无疑是美国的学术中心和历史、文化、教育中心。
波士顿的其他昵称,也都从不同的侧面反映了它的人文地理特色,而且含义相当丰富。
1.Hub。本地的很多报纸和书籍,一般都直接以“Hub”来指称波士顿。这有两种说法:
一种说法是因为它的交通就像一个车轮的轮毂,向四周发散。波士顿老城区的道路,不像其他城市呈四方形的“豆腐格”,而是有很多的单行道。开车一不小心错了路,就很难拐到别的路上去。步行则相对较好,毕竟波士顿城区不大,而且有很多适合步行的道路设施,所以经常被媒体同时评为全美“最适合步行的城市”之一与全美“堵城”之一。
另一种说法是因为麻州州政府那个闪闪发光的金半圆屋顶,曾被诗人誉为“太阳系的中心”(the Hub of the Solar System)。艳阳高照的时候,最能体会这种形容是多么的恰到好处。
2.自由的摇篮、美国的雅典、美国革命的发源地等。这些昵称,与波士顿的早期革命活动、民主文化和发达的教育有关,也可以从哈佛大学、麻省理工学院在全世界的影响,以及波士顿市内那条地上标有红线的“自由之路”(Freedom Trail)名胜古迹中,得到进一步的验证和体会。
3.豆豆城(Beantown)。本地产的豆子很出名,波士顿市内很多旅游景点都有炒好的五颜六色的豆子卖,所以得名。
4.美国步行之都(America’s Walking City)。因为公共交通非常方便,波士顿是全美少数几个适合步行观光的城市,所以得名。
5.清教徒之都(the Puritan City)。因为最初来到波士顿的欧洲殖民者都是清教徒,所以得名。
6.大学城(City of Universities)。因为这里拥有全世界首屈一指的哈佛大学、麻省理工学院等众多大学,所以得名。
每个昵称都反映了波士顿的一个侧面和形象。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不同的波士顿。也许要把所有这些昵称和印象加在一起,才算一个完整的波士顿。
哈佛:孕育和培养美国的大学
要想熟悉一个城市,先要熟悉它的公交,尤其是地铁。
波士顿的地铁,不是用数字标注的几号线路,而是分成橙、红、绿、蓝、灰五种颜色,来代表五条不同的线路。每条线路上的机车车身、站台建筑和地上的标示等,都被漆成本线路的颜色,使人一目了然。
红线地铁上的哈佛站(Harvard),就是哈佛大学。
哈佛地铁站的出口有三个:一个是哈佛广场(Square);一个是教堂(Church);另一个是哈佛园(Yard)。
从教堂出站口出来,抬头可见一座老教堂,教堂的墙上写着“剑桥第一教区”(First Parish in Cambridge)。人行道上三三两两的人不断走过,倒不像中国校园内清一色的“学生模样”,有不少游客和路人,有时还可以看到一两个中国人。车道上车来车往,但都安静有序,一点也没有喧嚣嘈杂的感觉。
前面不远处,还有一个很复杂的十字路口和红绿灯。
教堂的旁边是墓地,年代相当久远。说是墓地,其实就是一块大草坪,上面竖着一些薄薄的石碑,也有几座四方台柜或者尖顶式的墓碑。墓地围栏的下方,有块铜制的铭牌,上面刻有文字说明。
墓地正对面,横过马路,是两座类似学校大门的建筑,上面有雕饰,是哈佛园以前的老门,权且把它当作哈佛的“校门”吧。哈佛是个没有围墙的大学,并无我们在国内常见的学校“大门”,整个这一片市镇都是哈佛大学的校园。哈佛园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墓地往前,走过交叉路口,是一大片空地。阳光从婆娑的树叶中照射过来,在草地上洒下斑驳的影子。后来才知道,这就是剑桥公园(Cambridge Common)。最初在1630年代,它也与波士顿公园一样,是个放养奶牛的地方。邦克山战役后,华盛顿带领的“大陆军”(Continental Army)就驻扎在这里。他们就是从这里走向美国独立战争的“八年抗战”的。
空地中间有几座雕塑,其中有座人像群雕是表现“饥饿”的。还有一座很高的纪念碑,好像是纪念阵亡将士的,上面有林肯的站立像,林肯像的上方还有一个站立的人像。
纪念碑四周刻有很多英文的说明文字。但因那些文字的颜色,与碑墙的颜色都是大理石的白色,不仔细借着光线去认,很难看清。马路上的阳光越强烈,整个纪念碑就越显阴暗,字迹越不好认。
继续往前走,又可看到一个学者模样的站像雕塑。斜对面又是教堂,旁边还有一些矮的白色房屋和一些大楼。
那些白色的矮房子,据说就是当年奥巴马读书时,编辑《哈佛法律评论》的小屋。而那些大楼呢,就是哈佛法学院了。
再回头看墓地对面的“校门”,其实是两个类似拱门的通道。每个拱门的铁栅门,平时都只开半边,供人出入。拱门的上方,刻有哈佛的校徽,就像摊放着的三本书:上半部的两本书上分别刻着“VE”和“RI”;下半部的那本书上,刻着“TAS”。因为不是彩色,要仔细打量,才能看得清楚。“VERITAS”在拉丁语中,是“真知”的意思。大门两边的墙上,刻有文字介绍和古罗马风格的人物浮雕。
没想到一进哈佛,首先看到的不是“某某大学”的牌匾,倒是一些教堂、墓地、雕塑和“烈士纪念碑”之类的东西,两道砖墙的拱门也很古旧,没有一点世界一流大学的“范儿”。这里也没有国内大学上下课人流高峰时,那种人头攒动和拥挤不堪的景象,总之不像我们想象中的大学或“单位”,倒像一个清新的小市镇,远离喧嚣,又不显偏僻荒凉。偶尔传来教堂悠扬清脆的钟声——“当——当——当——”,更平添几分宁静。
看到哈佛园里参天的大树和大片的草坪,不由得想起林语堂在回忆自己当年哈佛求学经历时讲过的一段话,大意是:大学就要像个丛林,不仅要给猴子们提供任意攀爬的机会,而且要凭它们自己的本性,去选择要吃的果子。
哈佛校徽
哈佛的砖房以红色居多,体现的是哈佛的主打颜色——深红(crimson)。波士顿是个注重颜色标志的地方,不光地铁,哈佛大学也是如此。
进到哈佛园里没走几步,就可看到前面一栋灰白宿舍的窗边,近一人高的台柱上,有个英俊的年轻人坐姿铜像,那就是“哈佛先生”。经常有游客在这里拍照留念,还有哈佛学生的免费讲解。
走近一看,暗红色的基座上方,哈佛先生坐在椅子上,膝上摊着一本打开的书,右手轻按着书,左手靠在扶手上,好像是在思考,又好像是看书累了放松一下眼睛,很随意地看着前方。
哈佛先生两只鞋的鞋尖,早已被游客们摸得发光,尤以左边的那只为甚。也许是这个高度正好适合拍照留影的人把手放在上面摆pose(姿势),也许是摸了他的左脚会给人带来好运。
哈佛铜像下的基座正面,刻有三行字。下面两行需要斜着身子,仔细借着光线,才能看得清楚。最上面一行字最大,是“JOHN HARVARD”;中间一行大概要小一半,是“FOUNDER”;最下面的一行字倒不小,但较分散,不易看清,是“1638”。
据说这三行字都不准确,都在“撒谎”,因此得名“三谎雕塑”。
首先,这尊塑像并非“John Harvard”(哈佛)本人。哈佛本人是一个年轻的牧师,31岁就因肺病而死,死时没有留下任何书面遗嘱和照片资料。他死后大约二百五十年,即1886年,哈佛大学为了“四分之一千禧年之庆”(quarter millennial celebration),想给他塑像,但又苦于不知他到底长什么模样,于是就请了一个正在哈佛大学读书的大四帅哥作模特。这尊塑像其实是那个学生的,而非哈佛本人的。那个学生名叫Sherman Hoar。
其次,哈佛并非哈佛大学的“Founder”(创始人)。哈佛大学建校的那一年,哈佛本人还在英国,跟它一点关系都没有。严格说,哈佛大学并无一个所谓的个人“创始人”。因为它的修建,是由当时的“马萨诸塞湾殖民地”(Massachusetts Bay Colony)议会和法院通过和决定的。
最后,哈佛大学并非建校于1638年。哈佛大学官方承认的建校时间,一直是1636年。哈佛校庆也一直以此为准。因为正是那一年,官方决定建校并为之拨款。“1638”只不过是哈佛大学第一次招生的年份,也是哈佛先生去世并捐赠的年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