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挚爱一生等待

一生挚爱一生等待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可人生又怎能只如初见,如果说初见灿若春花,携手一段漫长人生,便可看秋叶之静美了。只是情到薄处,难免会有所失落,怅惘追忆曾经之美好。然而亦有些人,爱上了便可情深不寿。在他的生命中,所有光阴都如初见时美好绝伦。

真爱无悔,无论你我以何种方式对待自己的情感。只要付出过,珍重过,拥有过,便是爱的慈悲。相离亦不一定是背叛,给彼此一个美好祝福,或许都会海阔天空。

有人说衡量一位女性有多大魅力,看看她身边的男性质量如何就知道了。这么说的话,林徽因必定是个风姿绰约,魅力超凡的女性了。建筑学家梁思成是她的丈夫,新月派诗人徐志摩是她的知己。还有一位一直与林徽因联系在一起的优秀男人,就是“择林而居”的哲学家金岳霖。

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是一件沉重而长远的事,可能会是一生一世。这要靠行动而非语言。

很多年前的清华大学清华园,有几位著名人物,人称“清华三荪”,同时也是著名的单身汉三人帮。其中有个哲学家叫金龙荪的,就是金岳霖,大家都习惯喊他老金。

老金生长于三江大地,年长梁思成六岁。他自幼聪慧,小小年纪便考进清华。1914年毕业后留学英美。刚到美国的时候,他服从家人的安排读商科,后来到哥伦比亚大学改学政治学,仅两年就拿到了博士学位。在美国短期任教后,他又游学欧洲近十年。有一天,他在巴黎大街上闲逛的时候,忽然听得一帮法国人在那里激烈地辩论,他越听越有兴趣。于是这位政治学博士转攻逻辑学,并将之作为自己终生的事业。

金岳霖也按照当时风行的“清华——放洋——清华”的人生模式,从欧洲回国后执教于清华哲学系,看上去又回到了起点。但此“点”绝非彼“点”,不一样就是不一样。金岳霖受了十几年欧美文化的熏陶,生活作风相当洋化。他在清华教书的时候,总是一身笔挺的正装,打扮入时。加上超过180公分的个子,仪表堂堂,非常有绅士派头。清华哲学系最初只有一位老师,就是老金,当年他只有三十出头。但逻辑学这门年轻的学科,差不多就是这位年轻的学者引进中国的。时人有言,中国只有三四个分析哲学家,金岳霖是第一个。张申府说:“如果中国有一个哲学界,那么金岳霖当是哲学界之第一人。”

关于老金的逸闻趣事,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他暗恋建筑学家、诗人林徽因,并为之终身未娶。据说老金在英国读书时,收获不少外国女同学的爱慕,其中一位金发美人丽琳还跟着他来到了中国,并同居了一段时间。在当时看来,这位丽琳属于女性中的异类,她是个不婚主义者,但对中国的家庭生活极为有兴趣,表示要以同居的方式体验中国家庭内部生活与爱情的真谛,于是便和老金在北平同居下来。

至于这位美国美人何因何时离开老金回国,在文献中记载极少。或许是当时的文人们欲维护老金颜面,对此事大多讳莫如深。我们能知道的就是,随着老金和梁氏夫妇结为好友,思维和处事方法极另类的哲学家就打包行李搬到北总布胡同三号“择林而居”(老金语)了。

老金晚年回忆说:“他们住前院,大院;我住后院,小院。前后院都单门独户。30年代,一些朋友每个星期六有集会,这些集会都是在我的小院里进行的。因为我是单身汉,我那时吃洋菜。除了请了一个拉东洋车的外,还请了一个西式厨师。‘星期六碰头会’吃的冰淇淋和喝的咖啡都是我的厨师按我要求的浓度做出来的。除早饭在我自己家吃外,我的中饭、晚饭大都搬到前院和梁家一起吃。这样的生活一直维持到‘七七事变’为止。抗战以后,一有机会,我就住他们家。”老金还说“一离开梁家,就像丢了魂似的”。

梁思成(左)与金岳霖(右)同时深爱着一个女人——林徽因(中),他们三人坦诚的态度让彼此之间没有芥蒂。金岳霖明白,自己的守护只能是默默的,才不会让林徽因有压力,不会让梁思成反感和厌恶。而梁思成也给予了他们最大的信任。

老金因为一直单身,没有什么牵绊,所以始终是梁家聚会上的座上宾。梁家和老金志趣相投,背景相似,交情自然非比寻常。老金对林徽因的才华人品赞不绝口,对她本人亦是呵护有加。徽因对老金则有一种后辈对前辈的仰慕之情,两人感情甚笃。徐志摩去世后,金、林二人交往愈发亲密。

关于林徽因和金岳霖的这段感情,多年之后梁思成曾有过谈论。梁思成第二任夫人林洙说:“我曾经问起过梁公关于金岳霖为林徽因而终身不娶的事。梁公笑了笑说:‘我们住在总布胡同的时候,老金就住在我们家后院,但另有旁门出入。可能是在1931年,我从宝坻调查回来,徽因见到我哭丧着脸说,她苦恼极了,因为她同时爱上了两个人,不知怎么办才好。她和我谈话时一点不像妻子和丈夫谈话,却像个小妹妹在请哥哥拿主意。听到这事我半天说不出话,一种无法形容的痛苦紧紧地抓住了我,我感到血液也凝固了,连呼吸都很困难。但我感谢徽因,她没有把我当一个傻丈夫,她对我是坦白和信任的。我想了一夜该怎么办。我问自己:徽因到底和我幸福还是和老金一起幸福?我把自己、老金和徽因三个人反复放在天平上衡量。我觉得尽管自己在文学艺术各方面有一定的修养,但我缺少老金那哲学家的头脑,我认为自己不如老金,于是第二天,我把想了一夜的结论告诉徽因。我说她是自由的,如果她选择了老金,祝愿他们永远幸福。我们都哭了。’”

林徽因把梁思成的话告诉了老金,老金对她说:“看来思成是真正爱你的,我不能去伤害一个真正爱你的人。我应该退出。”从那以后,林徽因和梁思成再未谈及此事。

老金是个守信用的人,林徽因同样是个诚实的人。他们三人始终是很好的朋友。“我自己在工作上遇到难题也常去请教老金,甚至连我和徽因吵架也常要老金来‘仲裁’,因为他总是那么理性,把我们因为情绪激动而搞糊涂的问题分析得一清二楚。”梁思成说。

从好事者的调查猜测和可考证的文字看,这三人的关系很像西洋小说中的人物关系,这个故事的结局是:林徽因、金岳霖一直相爱、相依、相存,但又无法结为夫妇。老金孑然一身,默默地守护着心中挚爱。怎奈天意弄人,徽因红颜薄命,这趟爱情旅行只剩下老金踽踽独行了。

事实上,上面梁思成的那些话出自林洙所写的《梁思成、林徽因与我》。当她写这段故事的时候,三个当事人已全部作古,是否完全还原事实无从考证。总之,只要一提起林徽因和金岳霖,大家必说起这个故事并唏嘘感动一番,到了这份上,也就无必要评判真假了。

老金大概真的对林徽因有感情,只是感情的深浅、表达的程度,特别是林徽因的回应,从旁的地方很难得到证实。旁证倒也不是没有,但都像白开水一样,缺乏好事者期待的那种惊世骇俗的浪漫。

汪曾祺先生在《金岳霖先生》一文中记载,林徽因去世以后,有一天老金在北京饭店请客,老友们收到通知都很纳闷怎么老金忽然要请客呢?到了之后,金岳霖才宣布:“今天是林徽因的生日。”

林徽因对金岳霖的回应有一个算得上可靠的证据。她在1932年元旦写给胡适的信中提到老金时,称他为“另一个爱我的人”。

在林、梁、金三人中最长寿的是老金,享年89岁。晚年的老金和林徽因的儿子梁从诫生活在一起,从诫以“尊父”之礼事之,称之为“金爸”。不过这也没什么可惊讶的,老金在梁家住过,后来梁家搬到四川,老金住在好友钱瑞升家里时,钱家的孩子也是亲热地喊他“金爸”。

老金晚年时,有人请求他给再版的林徽因诗集写一些话。他考虑良久,拒绝了。“我所有的话都应当同她自己说,我不能说。”停顿一下,补充道:“我没有机会同她自己说的话,我不愿意说,也不愿意有这种话。”

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是一件沉重而长远的事,可能会是一生一世。这要靠行动而非语言。喜欢,或者爱,于用情至深之人,是千钧的重量,一旦化成语言就减轻了分量;是付出,而非索取,一旦索取就不再纯粹。

佛把他变成了一棵树,永远等在她必经的路旁。世上再无金岳霖,那份可能称之为“爱”的感情,也永远无法复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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