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料研究与批评史——《中国当代文学批评史料编年》编纂略说
主持人语
吴俊
从现代学科观念看,古代虽无所谓学术自觉意义上的文学批评史,但实际内涵批评史的文学批评研究,甚或说是迹近文学批评史性质的撰著,史上也并不完全没有。如果说赫赫盛名者如《文心雕龙》等,不太像史著结构文体而更多纯理论色彩,那如《诗品》这般的著作,既以批评为主,却也多少隐含了史论的涵义,此类虽算不得古代的文学批评史著,但其实都有批评史之意了。说到近现代,域外学术东渐,学科意识渐明,且学科分类细化,文学批评渐成文学研究的自觉对象,其中自然酝酿形成现代学术意义上的文学批评史学科方向。如可能是最早进入大学教育教材体系的就有陈中凡先生的《中国文学批评史》,罗根泽、郭绍虞诸先生的《中国文学批评史》等,至少在20世纪30年代就有了正式的批评史教学的大学用书。降至80年代,我在复旦大学中文系读书时,郭著及朱东润先生的批评史著仍为本科阅读书目,且同时开设有同名的专修课程。可见若从当代而言,文学批评史尤其是中国古代文学批评史,本是文学研究中早就有的专门研究方向,绵延流变后称其为文学研究里的大宗显学恐也不为过吧。
但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批评史终于退出了学科设置体系,由此对相关的教学和研究都有影响。一方面看,批评史的整体是被“肢解”了,分置入古代文学、文艺学等学科中;另一方面看,批评史观念特别是其实际的研究,却也在各学科中依旧顽强地生长着。这无异于说明了学术研究确有自身的实际需求和发展生命。所以我们也就看到了各类批评史著的出版对这一学科研究方向的精彩贡献。不过,较之于甚为发达的古代文学批评史,现当代文学批评史显然薄弱;或可说当代文学批评堪称发达,而当代文学批评史的研究却最弱。即便与当代文学史相比较,显然文学史也相对热闹得宠,而同时期的批评史则显遭冷遇。不太追究的话,这在一般学术实践上看倒也是普遍现象,古代文学史一样要比古代批评史更显繁荣。只是所谓当代的时间范畴似乎一直在无限扩容,恍惚间已过了60年,是一般概念中的现代文学时间的两倍。其他不谈,如果现代文学史、现代文学批评史或当代文学史方面的学术成果足以令人惊艳的话,当代文学批评的历史及内涵体量应该也完全能够支持当代文学批评史的研究开展。
或许受到20世纪80年代早期我在复旦大学读书时上过的现代文学文论课的影响,90年代末期我在华东师范大学开设过当代文学文论、当代文学批评史专题之类的课程,大概算是较早的同类课程教学和研究。调任南京大学工作后,当代文学批评史方向的研究也一直在继续。2010-2011年间,我任首席专家的“中国当代文学批评史”项目竞标成功,立项为教育部重大课题攻关项目。这促使我必须在近年内完成至少两项任务:一是结项项目《中国当代文学批评史》专著的撰写,二是原定项目计划中包括的正在进行的《中国当代文学批评史料编年》等资料整理及相关编撰。当代文学批评史的研究开展及其学术保障,必须依赖并建立在专业史料和文献研究的基础之上。这可以说一直就是我从事这项具体工作的初衷。
感谢我的合作者多年来的精诚团结,终于完成了《中国当代文学批评史料编年》丛书12卷的编纂。该丛书不仅列入了国家规划重点图书,还在出版社的努力和同行的鼓励下获得了国家出版基金的资助。2017年终于付梓出版。此时此刻,既感欣喜和放松,却也不乏遗憾和不安。毕竟凡事总不能做到尽善尽美。我视这套书为中国当代文学批评的历史图标集成,它是将历史的散点集合成为一种逻辑系统。所以准确性和系统性是它的基本要求,也是它的基本特点。它对专业研究的学术价值也将视此而定。这套书的收录对象主要是狭义的文学批评史料,但也有与文学批评相关的一般当代文学理论史料,甚至包括了一些古代文学研究、外国文学研究等方面的史料,之所以如此,从宏观上简单说是因为中国当代文学批评的开展和理论建设往往与“古为今用,洋为中用”的思想指导相关,在古今、中外研究中,互相间的影响和互动互渗是一种历史的常态。这其实也就给类似这套书的编纂带来了显见的困难,如何取舍既难轻断,且常易断错。另一方面,失之疏漏、错失的地方又几乎在所难免,尤其是在定稿成书之后,诚惶诚恐就是我真实的心理感受。不管怎样,作为总主编我须为这套书的质量和水平负责。祈请学界同道不吝赐教。顺便也预告一下,除了《中国当代文学批评史》完稿在即外,一套8卷的《中国当代文学批评史论》丛书已在陆续交稿中,规模更大的《中国当代文学批评文献提要》(暂名)也在进行中。
这套书的合作成员多是南京大学文学院现当代文学专业的历届研究生,从项目筹备、启动到正式出版的几年间,当年的学生也已成长为知名的青年学者和批评家。本栏目作者中的肖进、李丹就是核心成员。希望这套丛书及包括本栏目在内的有关史料与批评史的后续研究能对中国当代文学的整体研究有所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