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临危受命,扛起重任

第二章
临危受命,扛起重任

22岁的蓝宫女主人

有时候,厄运的脚步非常轻,轻到不易察觉,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降临。一天,当朴槿惠和朋友正在欢乐的旅途上的时候,寄宿家庭的女主人来了电话,这个心直口快的女人说朴槿惠的母亲出了事,叫她快点回家。她的心顿时打起鼓来,当她忐忑不安地回到家时,韩国大使馆的官员早已神情严肃地站在家门口了。她问出了什么事,没人向她解释,只让她赶快收拾行李上飞机。

她想尽快知道情况,趁在机场候机的空当,忍不住走向机场的报刊架,一个令她无法接受的事实像五雷轰顶一样在她头上炸开。一张报纸上登着父亲和母亲的大幅照片,新闻报道的标题赫然写着“暗杀”这两个令人胆战心惊的字。她顿时如万箭穿心,好像万伏电流霎时传遍全身,痛得麻木的她眼前一片漆黑,泪水像断线的珠子滚落下来。飞机在万里高空平稳地飞行,她的心潮如大海的波涛翻滚,涕泪滂沱。

悲痛万分的父亲来机场接她,她看到父亲极力克制的神情,不禁悲从中来。父亲为了使自己和她都不至于崩溃,咬紧牙关轻轻地拍着她的背,示意她冷静下来。她回到青瓦台的当天晚上,心情和黑夜一样,家里的人因为恐慌而乱作一团。她看着电视里播放的滚动新闻,浑身颤抖,像有一把尖刀插在心上,钻心地痛。后来她在回忆录中写到当时守灵的情景:

每天凌晨父亲都要哭灵,在帷帐后面,母亲静静地躺着,父亲轻轻抚摸着棺木,毫无顾忌地大声哭着,喊着母亲的名字:“英修,英修啊……”听着父亲的号啕大哭,我真是肝肠寸断。他每次悲恸地从帷帐后走出来时,脸上满是泪水,随从侍卫官们个个动容……母亲的灵前堆满了前来吊丧的人摆上的一束束菊花。在开始吊丧的三天时间里,前来吊唁的人达到30万人次,其中不乏外国人。在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中,我看到母亲生前的博爱精神开出的花朵,民众是那样地爱戴她……母亲出殡那天,我和弟妹进香后整齐地站在灵前,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和母亲告别。灵车缓缓向永诀殡仪馆驶去,父亲领着我们跟在车后,每向前走一步,我的心都要痛得抽搐一下。灵车驶向青瓦台的大门,父亲抚着灵车,脚步像灌了铅一般沉重地慢慢走着,泪水像雨水一样在他脸上流淌。在青瓦台门口,灵车停了一下,父亲最后一次轻轻摸了摸灵车,向母亲作最后的告别,然后,久久地凝视着重新启动的灵车渐渐远去……父亲悄无声息地走进母亲生前的办公室,关上房门,静静地坐在那里,房间里母亲的遗物安静地摆放在各个角落,这一切令父亲痛不欲生……葬礼结束后,当他们回到青瓦台后,朴槿惠至今记得父亲浑身颤抖地张开双臂紧紧地抱着他们。房间里放着母亲练习书法的书桌,练习书法是母亲用来陶冶性情的一种方式,每当母亲遇到难题或心情郁闷的时候,就会坐在书桌前写字,用以平复内心的焦躁。朴槿惠常常帮母亲磨墨,母亲专注写字的神态也影响了她,从那时起,她慢慢学会了谨慎处事。一次,她透过深夜的灯光,看到母亲仍在桌前写字的身影,她知道那天母亲一定是遇到了难以克服的困难,在用这种方式找回耐性,找回面对考验的毅力。现在,主人已经离去,失去主人的遗物安静而孤单地待在那儿。她无法想象为什么会有一支黑洞洞的枪口残忍地对准母亲,母亲只活了49岁,随着那一声枪响就走了,连一句遗言都没有。如今,母亲长眠在黄土之下,而她在早晨醒来时,看到太阳照常升起,可是母亲在哪儿呢?她恍惚看见母亲推开门进来,穿着洗得很干净的白色丝绸韩服,喊她:“槿惠……”母亲生前非常渴望能回到新洞堂的家里,她希望有一天父亲卸任后,全家搬回新洞堂,过着平静美满的生活,但这一天终究没有来到。她抚摸着母亲的遗物,心脏仿佛被一把匕首戳了一个洞,寒风穿洞而过,冷飕飕地浸入骨髓,痛得直咬牙。

悲伤除了摧毁人的意志以外,并不能给朴槿惠带来走出困境的力量,她知道这样下去唯一的结果就是沉入深渊。不行,她得振作起来,但强忍悲痛却使她更加悲痛,她看到母亲的遗物,天天处于冰火两重天的境地,一方面处处感到母亲的存在,一方面又不得不接受母亲已经离去的现实。

她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要坚强地活下去,忙碌的蜜蜂没有时间悲伤。她被赋予韩国“第一夫人”的新使命,那一年,朴槿惠22岁。母亲的突然离去改变了她的命运,她不得不中断短暂的法国留学生涯,放弃要进格勒诺布尔大学学习的目标,她想做一名大学教师的梦想在撕心裂肺的痛苦中结束了。人生有很多奇遇,有时候,冥冥之中会有所预感,有些梦境会在事实还未发生之前提前出现。朴槿惠大学时曾做过两个奇怪的梦。

第一个梦:惊涛拍浪的岸边,汹涌的大浪使得她和周围的人站不稳脚跟,他们不得不退到一个灯塔下方。瞬间,她眼前的场景像魔术突然转变,一条平坦的大道在耀眼的阳光下延伸到远方。路的尽头有一座小山丘,山丘上面挂着一轮火红的美丽的太阳。第二个梦:宇宙闪着璀璨的蓝光,她像一个核心被包围在蓝光中,蓝色的光环环绕着她转动着,越来越近地逼近她,美丽的光环闪耀着神秘的光芒。

她将这两个梦记在了她的日记中,作为个人的秘密藏在心底,没有告诉任何人。她无法解释这两个梦意味着什么,但她总感到无法释怀的恐惧,有一种大祸临头的不安。那两个梦让她明白自己将要遭遇到某种严峻的考验,绝不是她想象的那样毕业以后进入社会,然后开始新生活。不,绝不是那样!她心里这样想着,揣摩着那两个梦与自己的未来有什么关联。后来,母亲的突然离去,使她的人生轨迹改变了方向,这时她才恍然大悟地想起那两个梦早早地就预示着她将要面临什么。

朴槿惠开始履行母亲生前的全部工作,那是一大堆繁杂得不可开交的事务:每天要处理寄往青瓦台的信件,信件都是反映民情的,还要督促职能部门解决民众反映的问题。环境改造,中小企业调研,慰问弱势群体,开展公益服务——她简直忙得一分钟属于自己的时间都没有,恨不得时钟就停在某个点上不走动。她深夜12点才能就寝,凌晨5点就得起床,每天只有5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如果遇到有外宾来访,接见前的准备工作就要占去一大部分时间,那她连这5小时的睡眠时间也没有了。她累得发低烧,嘴唇起泡,可连看病的时间也抽不出来。

忙碌的好处在于可以暂时忘却痛苦,因为没有时间痛苦;忙碌还可以给她带来希望,使她看到全新的生活正在开始。春天的脚步临近了,路边的小草急不可待地露出了嫩绿的脑袋,不知名的小花也开始相继开放。春意渐浓,青瓦台的庭院里白色的木莲花开了。一天,她打开窗户,突然被眼前的美景所感动,邀请父亲一起用茶。父亲面对满园春色沉默不语,大约过了20多分钟,父亲说:“看到你们母亲最爱的白色的木莲花,我的心就翻江倒海地痛……槿惠呀,你母亲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如何满足一己私利,她从不要求有私人财产。虽身为总统的妻子,却和过去贫寒的军人妻子没有两样。她总说希望我不再当总统,我们在山坡上买一栋房子,在花园里种上鲜花和树木,做个平凡的百姓,过过安静的生活。可是她的这些微小的愿望我都没能帮她实现,她就这样离去了,我是多么的愧疚呀,我心痛啊。槿惠呀,要是你也离我而去,我怎么活下去呀。”

父亲这样说着,眼泪忍不住流下来。

母亲对弱势群体抱有深切的同情,有一次,母亲到麻风病院去看望患者,她拉起一位年轻女病人那双溃烂的手,随行人员急忙阻拦她,说:“夫人,拜托了,您不要这样和他们握手,会被传染的。”

“不会的,”母亲温柔地说,“你看他们得了这么严重的疾病,却有明亮的眼神,笑起来仍然那么甜美,我现在只知道他们是很可爱的人。”

到麻风病院的走访使母亲下定决心要帮助那些不幸的人,她想尽各种办法,最后找到一个良策,为全国37个麻风病村配送470只种猪,如此,为他们自食其力奠定了基础。

母亲的表率作用强烈地影响着她。她了解母亲,知道母亲最大的心愿是让韩国民众过上幸福的生活,母亲非常同情那些生活在下层的贫苦的人。经历过“6·25”战争的母亲,对贫穷给人带来的摧残感同身受,她认为贫穷是韩国最可怕的敌人,正如圣雄甘地所言:“贫穷者才是最糟糕的暴力。”朴槿惠在京畿读高中时,有一次,她放假回青瓦台,路过光华门教育会馆前的天桥时,看到一个可怜的乞讨少年趴在地上。她回家和母亲说起这件事,母亲叫她赶快去把那个少年带到了青瓦台,还亲手脱掉孩子身上破烂的衣裳,给他洗了澡,修剪了指甲,换上新衣服,又准备好晚餐让他吃。那孩子起初眼里含着惊恐,母亲坐在他身边,不停地给他碗里夹菜。那孩子慢慢开心地吃了起来,吃得那样香,一直吃到肚子撑起来了,说如果回去晚了,哥哥会出来找他。母亲让秘书室长送他回家,一再叮嘱,如果见到他哥哥,一定设法替他找一份工作,让他有能力养家。那天,母亲的眼神充满怜悯和忧伤,以及深深的歉意。多年以来,朴槿惠总会想起母亲那天的眼神,那眼神对她是一种很大的激励。她必须像母亲那样,挺身而出辅佐父亲。

她下定决心走出生活的阴影,摆在她面前的是一副她非要挑起来的担子,她要完成母亲未竟的事业。她每天处理信件,尤其重视反映民间疾苦的内容,每天都必须要查阅数百封平民诉求信才能回房间就寝。1974年11月10日,朴槿惠在她的日记中写道:

“现在摆在我面前的最大责任是,让韩国国民看到父亲有并肩作战的人。潇洒的生活和梦想,我决定放弃。”

父亲的政治课

母亲活着的时候,每天都要处理大量的民众来信,给父亲提出建议,母亲担当的角色被人称为“青瓦台内的在野党”,“青瓦台内的申闻鼓”。母亲的这项工作非常繁重,曾经梦想要做一个学者的朴槿惠感到压力重重,可命运让她必须担当起这一重任。她就像一只蚕蛹,要咬破密实的茧子,拍打着稚嫩的翅膀努力地向上飞。开始时她曾有过动摇,曾想逃避,但父亲坚定的意志无形中鼓励了她,她重新找到自我的位置,下决心要使由于母亲离世而骤然沉寂的青瓦台重新焕发活力。

她努力使自己的工作效率接近母亲的工作效率。每天与父亲共进早餐时,父女俩都要围绕当天晨报的新闻,对时下的国际国内政治、民生等各项与韩国经济发展相关的话题进行讨论,包括国防和外交领域。据说,对长女朴槿惠表现出的政治素质,朴正熙大加赞赏。

父亲的政治阅历毕竟丰富得多,朴槿惠很注意随时随地从父亲那里学习,那是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在父亲坚定的信念中,“国益优先”是他的信条,他穷尽一生的努力要使韩国富强、国民生活富裕。朴槿惠在父亲的影响下,目标逐渐清晰,信心大增。

1974年,她开始担任女子童子军名誉总裁。接着,如火如荼的新心运动开始了。新心运动是一项含有“新农村运动”的全民动员行动,实质是一项意识形态领域的工作,因为要让全民有高收入很重要,但更重要的还要有与收入水平相当的意识水平。

朴槿惠经常陪同父亲到各地巡视,途中无论乘车或是走路,都是父亲上政治课的时间。父亲尤其钟爱历史,对朝鲜历史上的民族英雄满怀景仰。李舜臣是朝鲜半岛的民族英雄,曾发明改造龟船,用作水师军舰。作为一代忠臣,李舜臣因日本的反间计入狱,继任者能力平庸,朝鲜水师不堪一击,闲山岛大本营陷入敌手。在国内舆论强大的压力之下,朝廷被迫重新起用李舜臣。李舜臣临危受命,担当起挽救国家危亡的重任。

父亲外出时,常在半路停下来,说:“这儿就是忠武公李舜臣将军疗伤的地方,看看吧。”或者,“李栗谷先生的墓地就在那边,怎么样,我们去看看吧。”政治上代表中小地主阶级利益的李栗谷先生,对朝鲜教育事业有过重要贡献,他的许多进步观念在当时极端超前,他为国王提出很多改革方案,其中的改军籍、改贡纳、合并州县和庶民、许通仕路等,对谋求国家繁荣富强和国家安全方面起到了积极的作用,还有一大批经国济世人才出自他的门下。2006年,韩国发行的新版5000元纸币,正面为李栗谷出生地乌竹轩图案和竹子,背面是李栗谷母亲申师任堂的一幅名画草虫图。2009年,发行的新版50000元韩币,正面为申师任堂母子的肖像,这在韩国历史上从未有过。

父亲内心总有一种历史情结,对历史遗迹有着浓厚的兴趣,他不是简单的好奇而已,而是珍重历史的延续。读史可以使人明智,他对朴槿惠说:“为了子孙后代保存好历史遗迹,比任何政策都重要。”由此,韩国推行了“净化事业”,要让文化遗产流芳百世。当时,有一个“七百义冢”的墓地无人理会,墓地杂草丛生。由于长期无人管理,整个墓地眼看着就要塌陷了。父亲非常愤怒,认为愧对为国捐躯的先烈,多次强调要将先烈的长眠之地好好保存,就这样,同时启动的还有“6·25”战争时期遭到破坏的水原城复原工程。

国土和经济发展休戚相关,父亲对绿化工程的重视程度绝不亚于对文化遗产的重视,他如果看到地方绿地遭到破坏,主管领导都要受到严厉追究,并一查到底,追踪整改情况。朴槿惠在父亲身边学习到的每件事情,够她终生享用,她将所有和父亲一起巡视的感受一一记录在册,随时重温。她的大学专业电子工程学在经济发展中有很明显的用武之地,但在当时韩国起飞的条件并不成熟,与美国相比,美国在20世纪50年代中期,信息通讯及计算机、半导体产业飞速发展,当美国已经从电子产业中掘到第一桶金时,韩国的产业结构还停止在只能出口棉织品上。尖端科技领域的盲区,使快速发展产业受到制约,制定电子产业相关政策只是废纸一张。朴槿惠意识到当务之急是对电子工程学相关领域提供必要的人才及财力支持。1979年,她说服父亲去参加第十届韩国展览会的电子展,以鼓舞士气。

“资源匮乏又缺钱的韩国,要想不饿肚子的话,只能依赖于韩国人的智力,用大脑去研究科学技术。”这是父亲的切身体会。

1966年,韩国科学技术研究院在洪陵设立,同时发出呼吁,号召海外科学家归国效力。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当时韩国堪称一穷二白,200多位科学家却义无反顾地回到韩国。为了保证科技人才队伍的纯洁性,父亲将人事大权下放给国防科学研究所所长,所长有权抵制外部干涉和压力。当时管理研究院的是沈文泽博士,朴正熙在他提交的自律性文件上签署了自己的名字,凡遇到人事方面的干预时,沈文泽就拿出这份文件让对方看。

国防工业的基础建设是父亲最热衷的一个方面,他绝对地信任韩国的科技工作者。有一次,父亲到大德科学园区视察,尔后又参加了潜水桥开通仪式。在回青瓦台的路上,父亲说了一段让朴槿惠印象深刻的话:“槿惠呀,国防工业可以反映一个国家的工业水平,这是一个衡量尺度,你要记住。国防工业的中心是为了国防安全,但同时也可以发展坦克生产和汽车出口业,自己腰杆硬了,就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了,咱们有能力依靠自身的技术生产所有的必需品。现在是起步阶段,发展国防工业和重工业,包括综合建设等工程,的确是一件非常繁重辛苦的事,但这是我们的未来,是国民赖以生存不可或缺的重要产业基础,是提升国家实力的保证。也许有人认为起步太快,不,眼下正是绝佳时机。领导者要有披荆斩棘的魄力,要有主见,不能为外界言论所左右,不能有进退维谷的胆怯心理,认准了的路,决不退缩。”

令人痛心的贫穷和疾病

朴正熙讲过一个与饥饿有关的故事,这个故事的主角就是他自己:“小时候,每逢隔壁家烤鱼,香味漫溢到我们家来,那种香味挑起了我更加强烈的食欲,我的肚子会感到比平常更饿。邻居家虽说也是穷人,但他们一个月至少还有烤一两次秋刀鱼吃的机会。烤鱼的香味惹得我口水直流,心酸得直想掉泪。知道自己家里穷,不敢开口向父母要鱼吃,这是小时候生活经历的阴影。那时因为普遍贫穷,不觉得有什么丢脸,但贫穷却让我多了一层思考,我们为什么这么贫穷?我想来想去,最后找到了答案,人民的贫困就是民族的贫困。日本占领韩国期间,国破家碎,民族的屈辱真是难以用语言来表达。从此,我有一个梦想,梦想我们能够扬眉吐气地过日子。这就是我能够在那么艰苦的环境下坚持苦读的原因,因为我有一个梦想。”

“6·25”战争的硝烟刚刚散去,自然灾害又接踵而至,雪上加霜使韩国遭遇大饥荒。街上随处可见乞讨的人,人们衣衫褴褛,面有菜色。一个很悲惨的事实是,失业人数与日俱增,而工作机会却非常少。人们为了争夺一份工作而不惜一切,只要有工作,不论是如何下贱的事,都愿意做。很多人找工作甚至不敢问报酬,只要有人雇就去做。农村的情况更糟,累死累活仍得不到温饱。对这种满目疮痍的局面,父亲施政纲领的首要任务是要使韩国摆脱贫穷,把根深蒂固的贫穷根子拔掉。他说:“由于我们不能提供相应的就业机会,以至于外国人把我们看成游手好闲之辈,认为韩国人只喜欢喝酒赌博。大韩民族从古至今都是一个勤劳的民族,那种认为我们是懒惰民族的观念是错误的。”

在全国人民共渡难关的困难时期,父亲率先垂范,做一个勤俭节约的楷模。夏天无论气温有多高,如果没有外宾来访,他的办公室决不开冷气。电风扇也很少使用,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使用一把扇子来消暑。朴槿惠也不例外,自己在工作时间不开冷气,若发现没人的的房间开着灯,她就顺手关掉,甚至连一滴自来水也不浪费。

当时在联合国120多个国家中,韩国的贫穷程度次于印度,那时菲律宾的人均国民年收入是170美元,而韩国仅为76美元。一穷二白,又没有其他国家施以援手,孤立无援的韩国就像一只漂在大海上的小舢板,随时有覆没的危险。要在绝境中求生只有一条路,总统和全体国民同舟共济。父亲和母亲都很崇尚简朴生活,只要能用的东西决不丢掉,直到不能用了为止。在母亲的遗物中,朴槿惠挑出一些可以用的东西继续使用。青瓦台的餐桌上,菜单和母亲在世的时候一样,主食是麦米混合饭,午餐配一些小鱼干汤面或拌面。当时韩国大米紧缺,父亲坚持吃简单的面食。青瓦台的生活日用品只有领带、刮胡刀,还有钢笔之类的东西是外国客人送给父亲的,其他的生活用品都是国货。父亲坚持认为领导者是不容许奢侈的。

朴槿惠下决心要填补母亲走了以后的空缺。当时最突出的问题是社会底层人民生活贫困。要解决这个问题任重道远,朴槿惠到处走访,到孤儿院、养老机构,还有陆军医院,越是深入第一线,越能实际掌握第一手资料,这是制定脱贫方案的重要参考依据。

她一点不敢偷闲,勤奋地到处走动。她秉承母亲的遗志,特别关注社会最底层的人,他们除了吃不饱饭以外,还有更大的威胁,就是疾病,生病以后根本没有钱医治。母亲生前设立了受惠免费诊疗所,用以照顾那些有病却无法就医的人。她清楚地记得和母亲一起去诊疗所亲眼看到的情景,看病的人排成长龙一样的队伍,个个脸上的表情是那么悲戚。他们的忧伤都在他们的眼睛里表露无遗,那是一种屈从于命运的压迫而无奈的眼神,根本谈不上对生活有任何向往,只要能活着不至于病死,也就是大福了。那真是一个令人揪心的场景。

朴槿惠在母亲突然离世的打击下,免疫力急剧下降,她第一次尝到了疾病的滋味,有时发起高烧来,一连几天浑身无力,真是受尽折磨。疾病的痛苦使她感到有一副健康的体魄多么重要。她到诊所去做义工,和护士一起照顾那些患者。她和患者聊天,了解到他们共同关心的一个问题,就是最担心家里有人生病。本来就吃不起饭,如果家里还有人病了,哪来的钱看病买药?他们说,要是生病可以免费治疗那该多好。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奶奶悲哀地说:“我家儿媳妇病了,没钱去医院看病,只好就这样撑着。”

老奶奶说着,眼泪在她满是皱纹的脸上流下来,朴槿惠心如刀绞。生病吃药对于穷人来说真是比登天还难,高额的医药费只有少数富人才承担得起,而大多数穷人只能在这道高不可攀的门槛外望医兴叹,这是多么悲惨的事实。她认为政府应该对国民的身体健康负起责任。那段时间,她倾注了大量心血,致力于建立免费医疗制度,因为这是当务之急。但这件事情做起来远非想象的那么容易,早在1963年,韩国就拟定了《医疗保险法》,可一直被束之高阁,没有实际成效。各方对于医疗保险疑虑重重,只有少数医疗保险协会投石问路,小心翼翼地开展保险业务。

1976年12月,朴槿惠冲破阻力,率先设立了一家夜间医院。

这家夜间医院设在圣洁尔汉城神学大学大楼里,很多医生和医学院学生都踊跃参加诊治活动,一时好评如潮。老年患者可以无条件享受免费治疗,而一般患者则只收取基本的费用,患者无不欢喜。

同时,还首度创立了捐血本站。1979年,这家夜间医院更名为新心医院。截至1987年,到新心医院就诊的人数累计达430万人。之后,又开设了小儿麻痹症青少年会馆。

偶尔,父亲到夜间免费诊所巡视,人山人海的病患者给父亲的震撼很大,他掩不住满脸忧伤地看着那些排队领取药品的人。朴槿惠对父亲说:“我们亟须建立起完善的医疗福利制度,这已是刻不容缓的事情了。”

父亲权衡利弊,终于痛下决心推行医疗保障制度。当时来自经济学家和相关人士反对的呼声很高,他们认为目前人均国民收入不到1000美元,推行这项制度为时过早。”但父亲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心不可动摇,国民健康是一国之本,他用坚强的意志和决心推行这项制度。就眼下来看,温饱尚未解决,但若不从长计议,只会陷入更大的被动局面。1976年,在父亲强硬的推行下,全面修正了《医疗保险法》,将原法规作了必要的补充完善,于1977年7月1日起执行。该法规规定,对5名员工以上的公司,实施强制入保方式。这一保险制度的实行,成为启动国家福利政策的契机。此后,韩国麻风病医院研究所在国家支持下成立,敬老医院的设立也因此得到政策优惠。

医疗保险制度的破冰前行是一个创举,取得叹为观止的成效。

这个发展过程让国民看到了希望,这种希望在后来的经济建设中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

华丽而风云突变的政治舞台

朴槿惠在协助父亲理政期间,与世界各国的重量级人物有面对面的交往,其中那些伟大人物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她一直保持着与他们的友好往来。那段时间,她接待过来自德国、瑞典、法国、英国、美国、日本的贵宾,还有突尼斯总务处长官、芬兰和以色列大使等,也和澳大利亚大使夫人、新西兰副首相夫人、危地马拉外相夫人、泰国大使夫人、肯尼亚和哥斯达黎加外相夫人等有亲密接触。

在外事活动中,亲和力是一张王牌,这张王牌有出人意料的功效。1979年4月,青瓦台为迎接美国总统卡特来访,显得超乎寻常的忙碌。那时正是韩美关系的敏感时期,在撤出驻韩美军的事情上,双方僵持不下。在这个节骨眼上接待美国总统,容不得任何疏忽。

朴槿惠在青瓦台参加了父亲和卡特的会见。她对美国总统卡特的第一印象很好,这个来自西方大国的总统一眼看上去和隔壁邻居家的大叔没有两样,面目和善,眼里闪着慈祥的光。他的夫人罗莎琳女士更是一位一见如故的朋友,温柔婉约的气质使人很有亲切感。女人味十足的罗莎琳女士是一位有爱心口碑的人,她有一句名言:“世界上只存在四种人——正在被别人关爱的人,正在关爱别人的人,将要关爱他人的人,需要得到他人关爱的人。”她提倡并促成的爱心事业在全世界发挥了很大的作用,被称为“爱心第一夫人”。

卡特来到韩国后,首先接触的是反朴正熙政权的宗教界人士,并与民主党派的首脑人物金泳三会见,而后才与朴正熙会谈。双方第一次会晤便陷入僵局,在撤出驻韩美军一事上各执己见。驻韩美军是朝鲜战争的产物,战后美国不但没有撤军而且还签订了长期驻扎的条约。卡特拒不接受朴正熙提出的暂停撤离驻韩美军的建议,明确提出要韩国改革政治制度,保障人权,释放政治犯。美国国务卿提交了一份在押政治犯的名单,共有100多人,要求立即释放。但遭到朴正熙拒绝,他针锋相对地说:“这是韩国的内政问题,美国对韩国的人权问题大可不必担心,还是先清理好自家门户的事。”两位总统谁也不肯让步,气氛达到白热化,在场的人屏住呼吸谁也不敢出声。会谈结束后,卡特总统拒绝在韩国国宾馆下榻,要住到美八军的营房里。

朴槿惠亲眼看到这个充满火药味的会晤,事情搞到如此尴尬的地步,她深感处理国事是一件如履薄冰的事,一句不慎的话,一个不合时宜的行为,都会导致事情无法收拾。就在父亲和卡特总统针尖对麦芒时,她和罗莎琳女士却在推心置腹地交谈着。她以卡特总统的慢跑拉开话题,时下,美国总统与龙山美军士兵慢跑的电视画面,引起了韩国民众极大的关注。朴槿惠将这个看似普通的话题提升到两个国家的文化差异的高度:“美国总统慢跑的电视新闻播出后,韩国民众反响很热烈。”

“是吗?总统的身体健康全是得益于每天坚持慢跑,他无论走到哪里,无论到哪个国家出访,都要坚持这个习惯。”

“我看了也很受启发,慢跑的确对身体健康很有益处。一个体魄强壮的人一口气跑上几公里不成问题,但一个大病初愈的人,身体还很虚弱,跑步对于他来说是超负荷的运动,他能承受得了吗?”

“说得对,生病的人在身体还没有复原的情况下,操之过急地运动,反而有害健康。”

“所以说什么事情都得看具体情况,把这个观念用于国家也是同样的道理。现在朝鲜半岛还处于分裂状态,朝鲜战争给我们带来了巨大的伤害,我们现在还处于创伤未愈的痛苦之中。目前朝鲜仍在伺机南下,派遣间谍潜入韩国,还挖了进攻韩国的地下通道,甚至派遣特别行动队袭击过青瓦台。”

“事态这么严重?”

“目前我们国家面临巨大的威胁,当务之急是捍卫国家安全,在阻止战争爆发的同时,还要努力发展经济,让人民脱离忍饥挨饿的处境,这就是我们目前需要解决的最大难题。”

“韩国正在高速发展,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

“现任美国总统对韩国的人权问题表示了极大的关注,由于驻韩美军撤离一事双方陷入争执,这的确很令人烦恼。人权问题是一个文明国家的标志,固然重要,但如果强迫一个大病初愈的人参加剧烈运动,这不仅不能增强他的体质,反而对他的身体健康有害。在目前南北双方处于对峙状态的紧张局势下,韩国还要腾出一只手来发展经济,这和其他国家的情况是有差别的,希望您能理解我们。”

“您说得很对,我一定向总统如实转达您的意见。”

之后,卡特总统的态度明显转变了,据说在当天的晚宴上,他从夫人那里得悉朴槿惠的意见。在晚宴上,卡特总统不停地就某些问题向朴槿惠提问,朴槿惠冷静地一一回答,以至后来有人戏称那天晚宴是“卡特——朴槿惠会谈”。后来,卡特总统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真是出人意料,双方争执最激烈的驻韩美军撤离一事也不谈了。面对媒体的采访,罗莎琳女士谈到这次戏剧性的转变。两位领导人原本各持不同意见,相持不下,导致会谈搁浅,进行不下去的时候,不料竟由于她向卡特总统转达了朴槿惠的话而出现了转机。

朴槿惠这次在关键时刻起到的作用令父亲大加赞赏:“槿惠呀,真了不起。”这是一次初试锋芒,朴槿惠从中领悟到,要想最大限度地维护国家利益,领导者的外交能力非常重要。她认为相互信任是外交活动中必不可少的,只要以诚相待,找到合适的对话切入点,很多问题都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

她的外交能力在逐步成熟,这使父亲非常欣慰,他挂在嘴边上最得意的话就是:“恭喜你,事情又圆满解决了。”她把外交能力看得非常重要,因为这往往在关键时刻起到决定性的作用。父亲接见外宾时,她都参与,她的作用就是用轻松的话题化解僵局。这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看似几分钟的事儿,她得花上很多时间作充分的准备,以便游刃有余地应付出现的问题。她的外语能力也帮了不少忙,在参加父亲与外宾的会见中,累积了很多经验。父亲坚定的外交信念也深刻地影响了她。

她从父亲那里学到了外交策略,培养了极强的外交敏感性,把握了与各国政要及商界人士沟通的秘诀。

独树一帜的领袖风范

在朴槿惠的眼中,父亲有独树一帜的领袖风范,这让她一生获益很多,很多细节方面的东西一直在她的记忆中。父亲在公众面前是一个强硬的角色,但在家人和身边人眼里却有很温柔体贴的一面,懂得从细微之处去关心别人。

闲山岛在韩国庆尚南道臣济岛的西南面,壬辰倭乱初期,李舜臣将军率领水军,利用他发明的龟船,在闲山岛大败日军。如今在闲山岛上的丛林里,还有李舜臣将军当年指挥作战的制胜堂,以及当年战争的遗迹,比如瞭望塔、军士们练习射箭的闲山亭。一次,朴正熙坐军舰到闲山岛的海军驻地去,军舰在航行中,朴正熙看到挺直腰板坐在甲板椅子上的年轻士兵,心想这种椅子他们坐着好受吗?特地去坐了坐,体验了一下,感觉那种椅子在设计方面存在缺陷。朴正熙说:“长时间坐这种椅子,年轻人的腰会受不了的。”他指示有关人员给他们换了一种坐着舒适的椅子。

朴正熙尤其喜欢作画和写诗,这是他的休闲方式,也是一种优雅的生活习惯。每逢休息日,朴正熙就会像画家一样,带上他的美术工具和画本去写生。有一次,父亲和母亲一起到澳大利亚,在飞机上,朴正熙展示了一幅为陆英修画的肖像。在那幅肖像画上,每个细节都那样生动传神,甚至母亲脖子上的一颗小痣都不落下。除了作画以外,朴正熙还擅长演奏乐器,比如钢琴、风琴、洞箫,这些优雅的休闲方式,应该是当过教员的朴正熙在闻庆时养成的。

朴正熙总是以铁腕形象出现在公众面前,他的优雅和温柔细心只有生活在他身边的人才能体会到。陆英修突然离世后,朴正熙常常写诗寄托对她的思念,其中有两首诗给朴槿惠留下深刻印象。

猪岛的回忆

……岁月如歌,潮起潮落,

涛声依旧,传入耳中,

佳人已逝,无处觅踪迹,

追随那苍天白云,

向天国飘去。

或者,在那九万里银河边上,有一间蓝色的小屋,

从遥远的天际凝视夜空下的岛屿,

是那颗闪烁的星星吗?

是的,就是她。

岁月是条河岁月是条河,

花开花谢,年复一年,

人生如梦,

是大自然匆匆的过客,

人世间短暂的岁月,

瞬间即逝,永不复返。

在朴正熙的心中,陆英修永远占据着他的全部。当他敞开心扉时,可以看到在他心里陆英修的位置是任何人都不可取代的,她是他的伴侣,是他最忠实的朋友。

“你妈昨天晚上又回来了,我看见她穿着黄色的衣服,手里提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的都是黄灿灿的橘子。我说:‘你跑到哪里去了,到处找不着你。’不料被自己的喊声惊醒了,原来是一场梦。唉,是梦也好呀,能天天梦到该多好……”朴正熙一次这样对朴槿惠说。

朴槿惠从一些细节中明显地感到父亲在做某种准备,虽然他不发一言,但他的行为透露出他的思想,一点也隐瞒不了。

遇着星期天,父亲便全心全意地沉浸在一件事情当中,就是把那些哀悼母亲的新闻做成剪报,放进档案夹里。他还把他的办公室整理得一尘不染,自己的卧室也是井井有条。看得出这些事情都是他有心做的,他在为自己突然离世做准备。

父亲节到了,朴槿惠和弟妹精心准备了送给父亲的礼物——三朵康乃馨和祝贺卡片。看着弟弟哭着跟父亲走出办公室,她问弟弟哭什么,弟弟说看到父亲把花朵和祝贺卡片都送给了母亲,轻轻地放在母亲的照片前。弟弟的话让朴槿惠心里如一把尖刀在搅动,钻心地痛。

朴正熙有一次问朴槿惠:“你看下届人选谁最合适?”问题提得太出人意料了,她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如此看来,父亲已经萌发了卸任的打算,他似乎已经看到韩国现代化的蓝图正在加速实现,正在为政权顺利过渡而做具体的准备。朴正熙常常满怀憧憬地想象卸任后可以过上乌托邦似的田园生活,希望到南方去安度晚年,读书写字,或者买下一座废弃的小山,种植一些花草,过一种清幽恬静的生活。

“再养上两三只乳牛,每当节假日,孙子孙女热热闹闹在一起,那才好玩呢。”

父亲的话使朴槿惠分明地感到他想要离开政治舞台,大概他已经疲惫了,现在他已没有了最初担任总统时的激情,而是心生去意,向往着那种远离政治的安静生活。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