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儿童念书亲娘教 表舅相助进学堂

第五回 儿童念书亲娘教 表舅相助进学堂

冬去春来,转眼间张义海已经走了一年。第二年是清光绪三十四年,也就是1908年,这一年在神州大地发生了不少大事:

3月15日,广州的“二辰丸”事件激起了广东群众的强烈愤怒,很快爆发了轰轰烈烈的抵制日货运动。

4月30日,由孙中山等人策划,黄兴发动了钦州、廉州、上思等武装起义。这些起义虽然因缺乏后援而一次次失败了,但却一次次动摇了大清王朝的根基。

到了11月14日,清朝的光绪皇帝驾崩了,终年38岁。紧接着到第二天下午,传说中的老佛爷慈禧太后叶赫那拉氏也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权力,病死了,享年73岁。过了半个月,年仅三岁的宣统帝爱新觉罗·溥仪即位。作为守旧派代表,慈禧的死算是加速了清王朝的灭亡,同时也推动了中国的革命事业,所以她死得还是很有价值和意义的。从此以后,革命运动风起云涌,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每一个中国人都或多或少受到了影响。

这一年皓天又长了一岁,然而张义海还是没有回来。不但没回来,连任何音讯都没有。起初,皓天还总是缠着母亲王氏问爹什么时候回家,到了后来就渐渐不问了。因为小小的皓天看到母亲的眉头皱纹锁得越来越深了。他已经开始懂事,要像个大人一样,不该再提让母亲不开心的事了。

有一次皓天跟邻居家几个孩子玩过家家,受刺激了。本来大家玩得好好的,忽然邻居一小孩说皓天的爹是大坏蛋,是逃犯,说上梁不正下梁歪,皓天没资格跟他们一起玩。皓天一听就急了,说你爹才是坏蛋,我爹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那小孩撇撇嘴,哼了一声,反正你爹不要你们了,再也不回来了!小孩子总是残忍的,因为他们没心没肺啊。一群小孩也受到诱导,开始冷落皓天。

皓天心里憋屈,可也没办法,垂头丧气回到家。一见到王氏便问:“娘,为什么他们说爹是大坏蛋,是逃犯?”王氏斩钉截铁地回应:“不,你爹是一个大英雄!”之后她把皓天轻轻搂进怀里,柔声说:“孩子,你一定要记住,别人怎么说,说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拿定自己的主意,要自己去思考,记住了吗?”皓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却把这话牢牢记住了。

王氏接着说:“现在爹不在身边,我们就更应该要坚强、自立,不能被别人瞧不起。”

皓天挺起了胸膛:“我知道,我已经长大了,我要担水劈柴,烧火做饭,帮您干家务!”

王氏笑起来:“傻孩子,娘现在还不老,这些力所能及的活儿还能干得动。你现在还小,小孩子就该做小孩子的事情。你就应该好好读书,这样等你长大了才能娶个好媳妇啊。”

皓天也乐了:“哦,我明白了。爹就是因为读书多,才娶了娘呀。”

王氏被逗乐了,轻轻捏了一把皓天的小脸蛋:“这么小就学会耍贫嘴了,不过娘爱听。”

皓天到了读书识字的年龄,王氏没有让他读私塾。王氏出身于书香门第,父母都是开明之人,支持男女平等的新思想,因此读过不少旧书新书,在家教皓天读书识字不成问题。加上皓天天资聪颖,到七八岁的时候已经认识很多文字,平时也喜欢到书铺去乱翻书,那本吴承恩的《西游记》也断断续续看完了。虽然不求甚解,倒也自得其乐。

奶牛的事情呢,皓天也没耽误。隔三岔五让李伯伯的马车拉着去一回奶牛场,向马约翰请教怎样养好一头奶牛。马约翰对聪明好学的小皓天非常喜爱,加上与孙良喜交情甚好,孙良喜也没少给教堂捐钱,自是对小皓天倾心相授。在教堂帮养奶牛的也有中国人,过去大多养过黄牛,会一些养牛挤奶的技能,看着小皓天聪明可爱,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小皓天慢慢就琢磨出来了:人家这黑白花牛奶比舅姥爷家的黄牛奶好喝是有道理的。

您就看人家这牛舍,干净舒爽,温度、湿度都有严格控制,粪尿会被及时处理。咱们中国人那牛棚,大多是茅草一搭,吃喝拉撒都在里边。人家奶牛吃得也讲究,精的、粗的草料全有,什么苜蓿、野干草、羊草、干玉米秸、花生秧、甘薯藤、野青草、玉米青饲、青大麦等,还有洋人特别制作的蛋白质补充料、矿物质盐类等,营养齐全。咱们中国人养黄牛,牛棚周边有什么就吃什么,哪想过营养周全的事儿。

还有,您看洋人这奶牛场给牛洗澡,让牛散散步、听听音乐,每头牛什么状况天天都有记录,对牛多有爱心啊,这牛不多产奶都对不住主人。

再说皓天家的生计。张义海走了,他所经营的书铺还在。王氏一介女流,不大方便抛头露面,于是把书铺交给弟弟——也就是张义海的小舅子王少川全权打理。那王少川心思活,跟张义海不一样。张义海进的书比较讲究,从文字质量到书籍装帧、插画,高雅是高雅了,但过于阳春白雪,不那么贴近群众。所以张义海在的时候,生意一直不好不坏。

到了王少川这儿,就开始大刀阔斧进行改革。不管什么书,只要有人爱看,他就千方百计给找出来,生意倒是好了不少。张义海临走也有交代,既然全部交给小舅子打理,他也挺辛苦,那赚的钱就各分一半。王少川也没推辞,他觉得应该。现在他每个月拿给姐姐家里的钱不但不少,甚至还比张义海在的时候要多,他心里挺美。

干了两三年,王少川有了新想法,他踌躇满志,想大干一番,要在城里其他几个地方再开几家书铺,他要搞连锁经营。跟自家媳妇说了一下,媳妇对他崇拜死了,举双手双脚赞成,说:“相公,我看咱们会成为大富之家啊!”王少川嘿嘿笑了,转头又找姐姐商量。王氏一听:“这一家就够忙活了,何况多开几家?你忙得过来吗?再说了,租门面也要不少钱,咱有那么多本钱吗?”

王少川不以为然:“凡是能用钱可以解决的问题,那都不是问题。姐姐啊,你的思想太守旧啦,得换换新思路,如今是大同世界,世界大同啊,我们得跟西方洋人学习生意经。我们自己钱不够,可以从外边找合伙人入股嘛。”

王氏听得一愣一愣:“入股?什么乱七八糟的?”

“说起入股其实就是洋人的玩意儿。这洋人啊,猴精猴精的,我就想跟他们学。”

“跟洋人学?”王氏不懂了,“洋人懂咱们的文化吗?”

“这洋人啊,懂得可多了。你看,大炮他们懂吧,鸦片他们懂吧,要不怎么把大清朝打得落花流水呢?”

“你这是崇洋媚外啊。”

“人家有本事,我不得不服气啊。我跟你说,这洋人早几十年前就有连锁店了,叫什么大西洋和太平洋茶叶公司,专门从中国和日本进口茶叶,就这几十年,从一家发展到了几千家连锁店啊。你说厉害不?他们能干,咱们凭啥不能干呢?国人当自强嘛。”

虽然弟弟说得眉飞色舞,摇头晃脑,王氏还是不大放心:“厉害是厉害。可他们卖的是人人都要喝的茶,咱们卖书有多少人看?你可别忘了,好多人根本不看书,他们压根就不识字。”

“不识字没关系啊,咱们可以学武训办义学啊,免费教他们识字。他们一识字,不就都看书了嘛。”

“越说越离谱了。”王氏听得云山雾罩,“你逗谁玩呢,我看这都是你没事瞎看书看成这样了。越来越有野心了。事情有那么简单吗?老想一口吃个大胖子,小心噎死。”

“放心吧,我胃口大得很!”王少川兴高采烈地站起身,“姐姐这就算是答应了?”

“我可没说答应。”

“也没说不答应不是?”王少川马上风风火火干了起来。在北京城方圆百十里天天踩点,找门面,跟人砍价,忙得是不亦乐乎。很快就在东西南北几个地方谈妥了三五家门面,到了付钱的时候,对着姐姐一番软磨硬泡,要她把家里的钱给贡献出来。事已至此,生米都成熟饭了,王氏也没办法,只得把大部分积蓄都拿了出来。

王少川交了房租,很快就张罗着招人。说是招人,其实大部分都是熟人亲戚。热热闹闹放了爆竹就风风火火开张了。

一下子有了五六家书铺,街坊邻居都夸王少川有出息,要做大老板啦。

然而好景不长,王少川却越来越苦恼了。他发现这连锁店生意可不是那么好做的,他当初实在是太想当然了。

这其中有外在因素,然而更多的还是内在因素。

那年头神州大地的境况,完全可以用“风雨飘摇”四个字来形容,一方面新革命势力搞得如火如荼,另一方面旧顽固势力死而不僵,一大群清朝遗老遗少非常不甘心,他们拖着大辫子痛心疾首,我们祖宗打下的江山凭什么要拱手送人啦?没天理啊!大清一变天,我们还有好日子过吗?所以他们坚决拒绝接受新思想,千方百计要去阻止变天,天天变着法地想各种馊主意。

于是乎,各式各样的人物就粉墨登场了,什么趁火打劫的,什么浑水摸鱼的,你方唱罢我登场。这一来热闹是热闹了,可是北京城也给搞得乌烟瘴气,乱七八糟。老百姓一个个被搞得心惊胆战,每天为生计都顾不过来,谁还有工夫去看闲书?这就很自然地影响到王少川的“大生意”了。

上面说的是外在原因。内在原因呢?这还跟王少川招的人有关。王少川人机灵,主意多,加上老书铺也有不少熟客资源,所以打理起来挺简单。但是后来的那几家书铺要想立起来,就不那么容易了,一切都得从头做起,得拿出精力培养顾客。王少川招来的几个人起初挺卖力,又是打折,又是免费,各种宣传活动,可是搞了个把月也没见什么成效,没几个人进店光顾,就觉得没劲了,刚开始那几股热气慢慢就凉了。王少川几乎每天都要到几个店里视察工作,看店里死气沉沉的,心里很郁闷,可是没辙。只盼着哪天改朝换代,说不定能起死回生。

王少川如此苦挨了几个月,从春到夏,从夏到秋,眼看几家分店就要关门大吉,没想到几天后的一个夜里,随着一声枪响,还真改朝换代了。那一天正是公元1911年10月10日。

“号外号外,出大事了,武昌革命党闹事了!”一大清早,报童嘹亮的嗓音叫醒了沉睡的北京城。昏睡百年的中国,也被惊醒。哗哗哗,那天的报纸卖得特别快,傻子也能看出来,这是真的要变天了。昨夜武昌革命党正式起义,一声枪响,辛亥革命全面爆发了。

清廷惊慌失措之下,连夜调集最精锐的北洋六镇军队,和一帮革命新军短兵相接。可惜这仗打了一个半月,也不过只拿下了汉口和汉阳,武昌还是牢牢掌握在革命党人手中。而这一个半月,全国上上下下彻彻底底看透了清廷的虚弱无能。

武昌首义后,各地方新军迅速响应。与此同时,各省咨议局也宣布独立。短短一两个月就有15个省份宣布脱离清室。大清气数已尽,袁世凯反手一枪,逼迫清帝退位。小小的宣统皇帝当时才五六岁,啥事还不懂,就这样成了垮掉的一代。曾经不可一世的大清朝灰头土脸地退出了历史舞台。

革命党在南京建立临时政府,1912年元月“中华民国”正式成立,袁世凯做了临时大总统。那些清朝的遗老遗少长长出了口气,革命军非但没有找他们秋后算账,反而还给他们安置了后路,把他们给包养了起来。大难不死就是福气,哪还有什么心思瞎折腾。

这次真的变天了,改了朝换了代。可是王少川的生意却还是没好起来,这真让人着急。可着急也没用,把自家和姐姐家所有的积蓄全部拿出来也没用。王少川这人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的主,他背着家人还贷了高利贷。这下就更是捅了马蜂窝,窟窿越来越大,堵不住窟窿,工钱发不起了,房租缴不起了,追债的围上了门。王少川这个大老板一咬牙一跺脚,关门大吉。

可是高利贷还是要还的,放高利贷的可是不好惹的主。一堆人跑到王少川家里大闹,说没钱好哇,拿命来!王少川和媳妇吓坏了,坐在地上成了一摊泥,一副半死不活的可怜相。王氏看着可气又可怜的弟弟,没办法,亲弟弟,还得救啊。变卖了家里新置办的几件值钱的家当,可还是差得远。无奈之下,一咬牙,把最后的赖以为生的家底——张义海当年省吃俭用盘下的书铺给贱卖掉,替弟弟把高利贷还上了。这一下什么都没了,真是赔了个底朝天,安稳日子是走到了头。

天色已经晚了,王氏依旧站在书铺门前,半天一动不动。她心灰意冷,想着究竟是自己太放纵弟弟了,太相信弟弟了,所以才酿成今天的恶果。又想到下落不明的丈夫张义海,简直就觉得自己成了罪人,对不起张义海辛辛苦苦盘下的家业,对不起这个家啊。皓天轻轻地扯了扯母亲的衣袖,说:“娘,咱们回家吧。”她才呆呆地跟着皓天回了家,路上一言不发,到了家便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皓天当时已经十二岁。这几年父亲离家,他也成了小大人,比一般孩子都早熟、懂事。看母亲这样,他心里也难过。可是他没哭,而是默默给母亲盖好被子,自己一个人跑到灶屋去了。过了半个时辰,便端来一碗热腾腾的粥和两碟炒菜,放在桌上,走到母亲床前,轻轻叫着:“娘,吃饭了。”

王氏闷着头在被窝里无力地说:“皓天,我今晚不吃了,你吃吧。”

皓天坐在床边想了想说:“娘,你就别多想了,几年前,爹出远门了,一走就是几年,咱们的日子不也是一步步走过来了?现在的日子再苦也不比那时候苦啊。”

这一提张义海,王氏再也忍耐不住,在被窝里抽泣起来。心里又是自责,又是委屈:“孩子啊,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爹啊。我把咱们这个家给毁了啊。”

“娘,咱们的家没有毁,一直都在啊。我还是你的儿子,你还是我的娘啊。咱娘儿俩不还都好好地活着吗?”皓天看王氏还是不动,叹了口气,“你要不吃,我也不吃,你舍得让我饿着吗?”

这一说王氏竟然破涕为笑,一下子坐起来:“真长出息了你,还学会威胁了。”

皓天赶紧拿来毛巾,在王氏脸上抹了一把:“别哭了,一哭就不好看了。下床吧,吃饭。”

皓天终于把王氏哄到了饭桌,王氏心酸之余也颇感安慰,心想孩子是真长大,真懂事了。“皓天呐,书铺没了,往后咱们就断了进项。咱娘俩就该过苦日子了,你怕不怕?”

“那些街上没家可去的流浪汉人家都不怕,咱们还有个家,怕什么啊。”皓天站起身,挺起胸膛,“我有手有脚,娘,以后你还给我讲故事,我干活养你!”

看着皓天英气勃勃的小脸蛋,王氏的眼眶又忍不住红了,把孩子紧紧搂在怀里。

第二天,王氏早早便起了床,到集市上去买了针线刺绣材料,要开始绣花了。她做闺女时心灵手巧,在家闲来无事跟娘学会了这门手艺,没想到如今派上了用场。很久没绣过花,手艺有些生疏,不过练了几天很快就把手艺找了回来。

接下来的日子她便靠给人绣花和缝缝补补维持日常生活。街坊邻居也同情他们母子,腐朽的大清被推翻了,现在大伙想来张义海那真是义举,都愿意主动介绍一些活计给她做。虽然赚不了几个钱,不过解决温饱没多大问题。那几年通行的货币是大洋,不管袁大头还是孙大头,都能用,一块大洋能买一担大米,王氏靠自己的手艺每个月能挣十来块大洋。

但是对于知书识礼的王氏来说,仅仅解决温饱是不够的。她必须考虑孩子的前程。皓天人聪明,跟着她认了不少字,也看了不少书。但她所学毕竟有限,已经教不了皓天新的知识。

听弟弟少川说过,现如今的中学堂不但教国文,还教外国语、数学、艺术、自然科学、社会科学、体育、音乐、生物,等等。这些五花八门的学科她大多没听过,感觉自己是真的落伍了。她可不愿意让皓天跟自己一样孤陋寡闻。必须让孩子到新学堂继续念书,学一些更新鲜的知识,这也是张义海以前常常提起的。张义海最大的愿望是皓天将来能考到京师大学堂——也就是后来的北京大学去念书,她要完成丈夫的心愿。

王氏要给皓天找个好学校,到处打听看有没有人能够帮得上,忙活了大半个月也没忙出个结果。正在失望焦躁的时候,有一位远房亲戚不请自来了。

这位远房亲戚是王少川带过来的,四十来岁年纪,姓刘,名灿源。一看就挺阔气,白白胖胖的脸,白白胖胖的手,白白胖胖的身材,穿的衣服是普通人穿不起的绸缎。这天下午,他大摇大摆就进了张家院子,大声吆喝起来:“嗨嗨,谁的儿子要找学校啊?”

王氏正坐院里做活,抬头一看吃了一惊,有些不敢相信:“灿源表哥,真想不到是你!”

刘灿源哈哈大笑:“哈哈,表妹,想不到你居然还记得我,还不请我坐下来喝一口大碗茶?”

王氏待字闺中的时候,一年总有一两次见到刘灿源到家里喝茶。刘家可是地地道道的富家子弟,京城东直门大街一半都是他家的产业。王氏也不知道怎么就跟他家攀上了亲戚。自从嫁给张义海之后,王氏就很少见他。后来听说他搬到西城去住,距离就更远了。

王少川忙不迭进屋里搬椅子,王氏进屋要给刘灿源沏茶。王少川悄悄告诉姐姐说,他也是今天无意撞见表哥的,听说他最近帮助几个穷人孩子上学,马上就想到了皓天,想他兴许能帮上什么忙。王氏一听,心思有些动了。

一番寒暄,两人也了解了彼此的近况。刘灿源听得不住摇头,连声说:“表妹这几年是真受苦了。”王氏表情显得很平静:“命中有时终须有,有些事情可能就是命中注定的。”

刘灿源一听马上站了起来:“我今天是特意为小外甥的事而来。听说咱们家小子很聪明,要是不上学那就太可惜了。”

王氏不由叹了口气:“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只是皓天他……”

几个人正在院里说着话,皓天从外边正好回到家。刘灿源看到皓天,眼睛不禁一亮,连声夸赞:“呵,这孩子天庭饱满,眉清目秀,看上去就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今年几岁啦?”

皓天看了一眼母亲,又看了一眼刘灿源,有些不好意思,垂下了头:“十二岁啦!”

王氏在一边赶紧说:“皓天,这是你刘表舅。快叫表舅!”

“表舅好!”这次皓天声音大了许多。

“我看行!”刘灿源好像在喃喃自语,又好像对所有人说,“这么机灵的孩子,不上学哪儿行啊?你说是不是?明天早上我再来,带他上学,学钱、书籍都不用你们管。我的住处距离学堂不远,到中午的时候孩子就到我家里吃饭,表妹你就放心吧。说定了啊,明儿见!”

说完刘灿源起身就要走,王氏一看连忙说:“表哥这哪儿行啊,你能送皓天入学我就万分感激了,可是不能啥都让你管啊。皓天的学费我还能承受得起。”见王氏说得坚决,刘灿源推辞不过,只好同意不管学费。

第二天一大早,刘灿源早早就来了,要接皓天去京师中学。王氏特意给皓天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新衣服。母子二人跟着刘灿源坐上马车,约莫半个时辰功夫就赶到了学校。

那家学校名叫庆春学校,距离皓天的家有五六里地,环境相当幽静。这所学校原本是清朝镶蓝旗官办学堂,只有满人可以进去读书。辛亥革命发生后,没有清廷官家管了,就成了公立中学。那时候提倡学西学,新校长思想开明。学校里教外国语、自然科学等多门学科的竟然都有外国人。刘灿源带他们娘儿俩在学校转了一大圈,王氏一看孩子要在这么好的地方读书,心里那是相当的高兴。皓天也是对这陌生的环境充满好奇。

“皓天啊,你看这里好不好哇?”刘灿源问皓天。

皓天神情充满兴奋:“好啊好啊!”似乎还有些不相信,“以后我真的就在这里读书了?谢谢表舅!”

刘灿源眼睛忽然一瞪:“你要不好好读书,就要打屁股喽!”

皓天从此之后就在这家学校念书了,屁股是没让表舅打过,因为他学习很勤奋,成绩也是呱呱叫。不过,皓天却在学校干了一件让师生啧啧称奇的事情:他在学校养了一头奶牛!

这是怎么回事儿,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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