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全世界年轻人的梦想家园

面对求伯君的诚意邀请,雷军陷入了迷茫之中。“求伯君因为写程序,在金山成功了,而且是打工成功的。金山如果能够造就一个求伯君,就会造出第二个、第三个。目前我不想创业,创业我还缺太多的东西,创业需要很多条件的组合。此外,做技术的人才在金山是比较受尊重和重视的……”最终,雷军决定加入金山,做了“金山王国的第六名员工”。

北京——全世界年轻人的梦想家园

1991年7月,雷军离开美丽的武汉大学,跟很多“北漂”一样,来到北京这个“全世界年轻人的梦想家园”。这一年,雷军22岁,被分配到北京近郊的一家研究所。

研究所的工作是枯燥而乏味的,缓慢、悠闲的工作氛围和外面的经济发展速度一点儿都不合拍。雷军回忆说:“大学毕业时,我上班的第一个月拿到的工资不低。比起身为政府官员的父亲,钱要多出几倍,这在当时是我怎么都无法想象的事情。”但雷军的工作兴趣并不在研究所,一下班,他就跑到中关村,和那里的“大腕”们谈天说地。

中关村被誉为“中国的硅谷”,它是中国第一个国家级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第一个国家级人才特区。今天,走在中关村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很多人都不会想到,这尖端科技与盗版软件并行的电脑城,几十年前是一片荒凉的坟场,大多是太监的坟墓。因为明清时期称太监为“中官”,所以这里被叫作“中官坟”。解放后,这里被选作中国科学院的建造地,很多人觉得“中官”二字不好,才在北师大校长陈垣先生的提议下改名为“中关村”。

在中关村,雷军认识的第一个人是周志农。1989年,当雷军看到周志农写的“自然码”时候,觉得“自然码”是软件中的极品。雷军回忆说:“我成功破解过不少软件后,成了当时圈子里面几大解密高手之一。有次一个朋友告诉我,‘自然码’加密做得很牛。我和王全国就着手解密‘自然码’,没过多久就搞定了。但研究完后,觉得自然码的代码写得非常好,越研究就越佩服自然码的作者周志农。后来我到北京,第一个想认识的牛人就是周志农。”

当时,周志农正在开“超想”公司,雷军给周志农干的第一个活是把汉字的小字库放到RAM(随机存储器)里面。雷军钻研了几天,很快就完成了工作。周志农感觉雷军干活比自己快,就邀请雷军加入“超想”公司,雷军认真考虑了一下,觉得“超想”公司虽然输入法做得很好,但和自己“做中国最好的软件公司”的想法仍然有很大的差距,便婉言谢绝了。

不久之后,雷军又认识了用友软件创始人、当时的副董事长苏启强。苏启强是福建人,说话带有浓重的福建口音。1988年,苏启强从国务院机关事务管理局会计司辞职下海,与王文京共同创办了用友软件公司。他是一个性格低调又不甘寂寞的人,“他经常早上11点才到办公室,晚上可能要看书、上网到三四点钟,日夜颠倒的生物钟是他的最大的特征。”他的朋友雷赤峰这样回忆说。

用友软件有加密要求,雷军就决定将自己的旧作Bitlok0.99升级到1.0版本,为用友软件提供加密支持。

白天,雷军忙着在研究所上班,虽然他不是很喜欢这份工作,但他依然尽职尽责。雷军说:“如果浪费了半小时时间,我就觉得很惭愧。后来我看到很多人不珍惜时间的时候,我就觉得这样的人真没出息。时间是自己的,你到一个公司打工的时候,偷懒,老板没有看见,就觉得自己又蒙了一下。玩猫和老鼠的游戏,真是没有必要。公司所付的那么一点儿钱,就买下了你一个月的青春?学会的东西首先是自己的,其次才是公司的。没有多少人真正计算过自己一个小时值多少钱。”

到了晚上,雷军才有时间写软件。“为了节约时间,我经常用小时来安排晚上的日程表。有时如果完不成计划就干通宵。干通宵虽然累,但也有某种精神上的安慰。每每凌晨的时候,万籁俱寂,而我一个人还在电脑前干活的时候,当时有一种极大的精神鼓舞着我:我在用别人睡觉的时间干活。”雷军感觉那个时候,电脑风扇的噪音和敲键盘的声响都变成了悦耳的音乐。

雷军称自己当时面临的最大折磨不是苦累,也不是报酬太低,而是无法与人分享甘苦,“每每我遇到一个难关,不会有人帮忙解决;当花费很大的力气解决的时候,我会高兴得手舞足蹈,但没有人分享。”

“烤鸭谈判”:被求伯君“拐”进了金山

1986年10月,在深圳的一条大街上,有一个年轻人看着眼前花花绿绿的店铺和五颜六色的广告牌,陷入了一片迷茫。这个人名叫求伯君。

求伯君,1964年11月26日出生于浙江新昌县,1984年毕业于国防科技大学,随后进入河北省徐水县石油部物探局的一个仪器厂工作。

这次深圳之行对求伯君的触动很大,让他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我突然发现深圳的世界是真漂亮,什么都新鲜。在深圳,我第一次听到,‘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我喜欢这种快节奏。”求伯君回忆说。

那一年,求伯君23岁,他决定奔向自己心目中的幸福彼岸,“我从深圳回来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想到要离开我们单位,首先是申请个调动,其实调什么调,我都知道不可能的了,只不过是手续问题。调动不了就辞职,我在辞职申请还没被批准时就走了,最后不干了,然后我们单位把我开除了。”

辞职之后,求伯君在河北涿州逗留了几日,帮自己的朋友解决一个计算机打印的问题。这个问题在他的眼里不算什么,他很快解决了,但在这个过程中,他产生了研发一种通用的、支持多种打印机的打印驱动软件的想法,随后用了九个晚上开发完成了它。

编写完这套软件后,求伯君继续自己的行程,来到北京,准备从那里启程赴深圳。就在动身前,有位同学建议他把那套软件展示给当时打印机市场的巨头四通公司看看。四通公司当时恰巧在代理一款国外品牌的打印机,正缺一套好用的打印驱动软件,于是以2000元、分10个月付清的方式买下了这套软件。

四通公司见人才难得,便想方设法留下了求伯君,并答应他,一有机会,就把他调去深圳。

后来,求伯君如愿以偿地来到了深圳四通公司,负责一个经营部。然而,做生意不是求伯君的强项,结果业绩平平。

就在此时,香港金山公司的老板张旋龙找到了他,说香港金山公司可提供条件让他专心致志地开发软件。求伯君很快答应了,称不需要给他高薪水,也不要高头衔,能一心一意地编程就足够了。

从1988年5月到次年9月,求伯君把自己关在张旋龙为他在深圳准备的一个房间里,夜以继日地编写软件。除了犯困时睡一会儿外,求伯君大部分时间都在编程,饿了就泡一碗方便面。

“在研发过程之中的艰苦对我来说也不算艰苦,因为我本身喜欢做这件事情,就是有点枯燥而已。”求伯君回忆。

这种没日没夜的工作方式彻底搞垮了求伯君的身体。在不到一年半的时间里,求伯君生了三次病:肝炎、肝炎复发、肝炎又复发,每次都要住院一两个月。在软件开发关键时刻,他把电脑搬到病房里接着写。

终于,十几万行代码写就的WPS瓜熟蒂落了,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行代码时,他没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任何一个产品,做成功以后,不会有什么感想,所谓感想都是后来总结出来的”。

WPS没有做广告,仅仅凭借着口碑,就火遍了大江南北。一年后,WPS几乎垄断了国内的桌面轻印刷领域,求伯君也迅速名扬天下。

1990年,雷军第一次见到WPS的时候,就被它强大的功能和华丽的外表所折服,他不相信这个产品是国内的人开发出来的,雷军他们还把WPS评为了1990年度国产最佳软件。

雷军回忆说:“1990年初,我在一个朋友那用了WPS汉卡,当时就被震住了。界面易用美观,更强的是打印结果可以先模拟显示出来。署名是香港金山公司求伯君,觉得这个‘香港’软件写得真好。由于当时的电脑存储和运算能力不足,WPS软件需要一块价值不菲的汉卡支持。我特别想买一套来用用,但买一套需要2000多元,这在当时是一个天文数字。没有办法,我决定把WPS解密,并移植到普通电脑上直接使用。”

“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几乎有两周没怎么睡觉,终于完成了。在使用过程中,我又在原来的基础上做了一些增强和完善,不少朋友觉得很好用。于是,我解密的WPS版本成了国内最流行的WPS版本了。因为这个渊源,我后来认识了求伯君。”

1991年11月4日,雷军说“我永远记得这一天”。就在这一天,在一个计算机展览会上,雷军见到了他仰慕已久的“WPS之父”求伯君。那天,求伯君身着一件黑色呢子大衣,风度翩翩,颇有成功人士的风范。“我看到的是一个很英俊的小伙子,全身名牌。我当时真是有些被震撼了,觉得那就是成功的象征。”雷军说,他将一张只印了自己的名字和寻呼机号码的名片递给了求伯君,而当时求伯君递给雷军的名片上赫然印着“香港金山副总裁”的名头。

很显然,求伯君也早就知道雷军的大名了,没过几天,求伯君就在北京大学南门的长征饭店宴请了雷军,吃的是烤鸭。席间,求伯君表达了希望雷军加盟金山的想法:“你不用急着答复我,回去想一想,明天中午到燕山酒店来找我。”

那天晚上,雷军一夜没睡。

面对求伯君的诚意邀请,雷军陷入了迷茫之中。“求伯君因为写程序,在金山成功了,而且是打工成功的。金山如果能够造就一个求伯君,就会造出第二个、第三个。目前我不想创业,创业我还缺太多的东西,创业需要很多条件的组合。此外,做技术的人才在金山是比较受尊重和重视的……”最终,雷军决定加入金山,做了“金山王国的第六名员工”。

在雷军看来,与求伯君的相识是“人生道路上的一个转折点,后来我们一路携手,合作到今天”。

求伯君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

1992年1月,雷军正式加盟金山,跟随求伯君去了珠海。为了搜罗到业内最顶尖的人才,雷军亲自招聘,并编写了一条极具诱惑力的广告:“求伯君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作为一名传奇的创业者,求伯君的成功是很多程序员所渴望的,没过多久,这条充满诱惑力的广告就吸引了很多业内数一数二的高手加盟。

当年夏天,雷军从北京打电话给李儒雄:“我们香港金山公司要在北京成立开发部,过几天,我陪求伯君到武汉,你到机场接我。”

再一次见到雷军,李儒雄觉得“这小子不一样了,穿了一身西装,神气了”。当晚,他们入住武汉当时最好的长江大酒店。

求伯君和雷军此次来武汉,意在招兵买马。雷军向李儒雄抛出了橄榄枝:“金山的工资比武汉高出好几倍,一个月1200元,而且还有金山的股份。”在当时,李儒雄的工资只有300多元,作为家中长子、需要抚养两弟一妹的李儒雄有些动心了。

随后,李儒雄辞去了东湖开发区推广电脑办公软件的工作,加盟金山。

又一个偶然的机会,雷军遇到了来珠海出差的王全国。老友重聚,分外欣喜。当天晚上,两人就这个人生的岔路口该何去何从进行了彻夜长谈。雷军诚心诚意地邀请王全国也来金山:“首先,金山重视人才,而且金山有程序员成功的传统,当年求伯君可以,现在我们也可以;其次,金山发展了这么多年,资金雄厚,可以让我们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用像当年一样为了钱发愁;第三,金山很有名气,是一个不错的平台,背靠大树好乘凉,如果我们在金山做出成绩,很容易得到业界认可。”

王全国不是李儒雄,他当时在大学当教师,工资福利待遇都很稳定。听完雷军的话,他有些犹豫,毕竟当年创业失败的经历让他心有余悸。但最终,王全国还是被雷军说服了,他辞掉了待遇优厚的工作,也来了金山。

珠海连续好几年被评为“中国十大宜居城市”之一,有“浪漫之城”的称号,一推开窗子,外面就是辽阔无边的大海。但是,雷军已经习惯了在压力下生活,习惯了快节奏。“珠海的节奏突然一放慢,我就感到找不到北。在北京,我可以把别人的成功、各种消息变成自己的动力,如果完全没有压力的话,我便什么活也干不出来。”

雷军开始想逃离这里了。

三年埋头写“盘古组件”

1992年8月15日,由雷军牵头的金山北京开发部成立,主要负责WPS汉卡的技术支持,并筹划做金山未来三年到五年的产品。这个开发部设在四通总经理李文俊的一所私宅里,租金是每月几千元。

在管理金山北京开发部期间,让雷军感觉最得意的事情是他招来的程序高手三年之内没有一个离开。“在金山这个环境里,组织一支队伍,患难与共工作三年,虽然后来很多人都离开了,但他们有的人在提到金山或金山产品的时候,还在使用‘我们金山’。多年以后,还有这么强的归属感,把我激动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当时的雷军意识到,DOS系统操作下的WPS已经不再适应潮流的要求,研发适应Windows操作系统的文字处理软件迫在眉睫。对这款软件,雷军充满信心,认为这款基于Windows系统下的汉字处理软件将成为金山历史上的里程碑产品。于是,他主动放弃了早已被大众熟悉和接受的WPS 这个名称,豪情万丈地将它称为“盘古”。之所以用这个名字,是希望它能够为金山在软件市场上开辟一片新的天地。

“盘古组件”——一个包括WPS、电子表格和字典的办公套件。整个组件由六个软件组成,包括金山皓月、文字处理、双城电子表、金山英汉双向词典、名片管理、事务管理。

“盘古”计划太宏大了,雷军后来承认当时的他们有些过于自负:“产品设计得极其庞大,事后想一想这么多人集中做WPS for Windows会是一个多好的结果,或者先做个中文平台和中文之星也有一争。”

为了尽快推出软件以抢占市场,雷军率领他的团队没日没夜地编写程序,他们放弃了周末、节假日,每天24小时投入工作。最让雷军佩服的程序员是中文之星的核心程序员陈波。“他写程序全是在上班时间,他每天按时上班按时下班,从不加班,但上班时间他时间利用率很高,连水都不喝,女朋友的电话都是中午去接。像这样的人就是为写程序而生的,就像李昌镐是为下棋而生的一样。”

“喜欢写程序,做程序员就是上天堂;不喜欢写程序,做程序员就是下地狱。”雷军说,“程序员需要整天趴在电脑前,经常没日没夜的,非常辛苦,而且工作来不得半点虚假,少写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行。喜欢的人,日子过得非常开心,每写一行代码,都会有新的成就,尤其当自己的作品被广泛应用的时候,那种自豪感油然而生。不喜欢的人,坐在电脑前极端无聊,被进度压得喘不过气来,天天为找Bug(错误)、改Bug而生气。”

雷军承认自己写程序不如陈波。“我有杂念,而真正第一流的程序员是没有杂念的。我曾经72小时不睡觉连续写程序,但这有什么了不起呢?别人也可以三天三夜在麻将桌上不下来,难的是早上8点钟开始打牌,打到12点,下午1点再开始打,打到下午5点,这样一直坚持一年。”

在众志成城写“盘古”的这段时间里,金山北京开发部没有出过一项新产品,负责市场的李儒雄坐不住了。他主动去北大谈书号,出版了雷军早前写下的《深入DOS编程》,以及《WPS轻松学习》,后者销量多达10万册。后来李儒雄甚至卖起了“黄玫瑰小组”时代的加密软件。

那年,我失去了理想

1995年4月,在经历了长达三年的研发和改进之后,“盘古组件”终于亮相了。与此同时,雷军动员了北京开发部的所有员工参与到了“盘古组件”的广告策划和销售宣传中去。雷军准备了一篇新闻稿,请了20多家媒体参加产品发布会,然后开始在报刊上刊登系列广告。雷军回忆道:“我们以前都是搞技术的,从来没做过市场,‘盘古’所有推广工作只是请方正帮助办了一个新闻发布会,然后打了一气千篇一律的广告,我们以为这样就算将市场工作做好了。”

雷军还抽空写了一篇《WPS新篇章——盘古办公系统》的文章,其中写道:“早在1993年初,海内外用户对WPS的Windows版即已翘首以待,渴望能在Windows环境下实现WPS操作。前不久首次在‘94香港电脑软件展’展示的‘盘古办公系统’,提供了一套基于Windows平台的完整的办公自动化环境,它是在WPS发明人、方正集团副总工程师求伯君先生的主持下,由方正集团珠海金山电脑有限公司的几十名工程师,经过两年的努力,研制开发的最新产品,是珠海金山电脑有限公司继推出方正超级汉卡等系列软件之后的又一鼎力之作;也是方正集团在计算机软硬件方面继推出大型电子出版系统和方正超级汉卡及全面代理DEC系列产品之后的又一次大的举动。”

丝毫没有市场经验的雷军认为,广告打出去了,买家自然就上门了。然而,在广告刊登了半个月后,人们打来电话问的不是“盘古组件”的价格,而是“盘古组件”是个什么东西。

根据WPS当时的市场占有率,求伯君在“盘古组件”上市前很保守地估计其销售量在5000套左右。但现实却给了他重重的一击。六个月之后,“盘古组件”只售出了2000套。用“盘古组件”击败微软Word的计划落空了,金山WPS也受到微软Word的冲击,丢失了绝大部分的市场份额。

雷军把“盘古”计划的失败称为“金山遇到了灭顶之灾”。为了开发“盘古组件”,金山前前后后共投入了2000多万,这几乎是金山的全部家底,而“盘古”却没有给金山带来一分钱的盈利。

回首往事,雷军沉痛地说:“这种结果让本来劲往一处使,感觉势不可当的队伍突然之间完全丧失了战斗力。辛辛苦苦干这么久,都没有成功,这些程序高手回想起那段经历一定觉得很痛苦,我自己也很痛苦。不是每一份耕耘都有收获,当你以为必成的事情结果没有成功,你以为这么多年的辛辛苦苦一定有收获的时候,结果没有收获,那种滋味不是好受的。”

“1993、1994年,我们刚刚开始规划自己美好的未来,但是还没来得及实现这些‘宏图伟略’,希望就破灭了。1995年的经营额几乎还没有1994年的三分之一!我们在珠海刚买了一栋楼,最旺盛时里面有200多人在工作,可是到1995年最困难时却只有20多人!你可以想象一下,面对着空荡荡的办公区,我们会有什么样的心情……当时有很多人离开了,我一点儿都不怪他们,要怪只能怪我自己,毕竟在‘盘古’的开发上,我的责任比谁都大,是我对不住他们。”雷军说,“那年,我失去了理想,而没有理想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是最郁闷的事情。”雷军最郁闷时,每天下午跑步五公里,对着天空大喊:“我是最棒的!”

当时,金山已经走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公司账上只剩下几十万元,眼看就要关门了。就连剩下这20多个人的工资,金山也有些捉襟见肘。为此,求伯君将1993年张旋龙奖励他的别墅作价200万元卖掉了。

求伯君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把“盘古组件”失利的原因归纳为四点:“一、盘古力量分散,没有发挥WPS当时在文字处理领域的领先优势;二、没有沿用WPS这个很有号召力的名称;三、盘古自身不够完善,没有做到‘所见即所得’,完全是DOS版的照搬;四、刚刚独立的珠海金山公司没有销售经验。”

“盘古”不但没能开天辟地,反而悲壮地倒下了,这让雷军极其沮丧。“基本上每天早晨醒来,我都会发现自己是在沙发上睡了一宿,因为在床上实在睡不着!”雷军痛苦地回忆道。

西点BBS:《我的程序人生路》

1995年底到1996年初,雷军度过了他一生中最黯淡无光的几个月。为了给金山上上下下一个交代,雷军向求伯君提出辞职,但求伯君建议他休息半年再说。其实,如果真让雷军离开,求伯君也是不舍得的。

雷军在这段时间里喜欢泡西点BBS(论坛),从早晨7点起床打开电脑,到下半夜2点。他说:“那时候,BBS对我来说,就是一堆活生生的人,就是一个经常去的茶馆,总想去看看他们又在侃什么,然后,总忍不住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

BBS的诞生可以追溯到1978年的2月16日,当时美国芝加哥的克瑞森和苏斯借助于当时Hayes调制解调器将两台苹果Ⅱ通过电话线连接在一起,实现了世界上的第一个BBS。“刚开始无论是求伯君还是我都沉迷在BBS上。我记得一次我有一个月的休假,每天都在BBS上,因为在上面可以认识来自四面八方的人,大家彼此可以自由交流各自的想法。”雷军回忆说。

1996年6月,雷军在西点BBS上发表了《我的程序人生路》:

我并非天生喜欢写程序,上高中时也没有想过程序员的生活。我学电脑非常偶然,小时好友上大学时选择了计算机系,为了和这个朋友有更多的共同语言,我也选择了计算机系,开始步入程序人生的道路。

当我学会一些后,发现自己特别喜欢写程序。我是1987年上的武汉大学计算机系,大一下学期才有专业课。当我有资格上机的时候,发现电脑世界太美妙,就一头扎进去。当时用的是 Motorola 68000(相当于Intel 8088),540K的内存,运行的UNIX 操作系统,八个人一起用。大二学PC,又过了一学期,开始出现在老师的实验室,帮忙干活,当时就写了现在很多人用的RI(RAMinit,清内存的小工具,看来我还是最早一批写共享软件的人)。又过了一个学期,开始和校外的公司接触。大二暑假,也就是1989年8月,和一个朋友组建了黄玫瑰软件小组,写了我第一个商品软件Bitlok0.99。后来自己创业办过公司,也写过一些其他的软件。

大学毕业后,分到研究所,不太适应那里的气氛,就在1992年初加入金山软件,开始了职业程序员的生涯。后来成了金山软件研发部门的主管,但我一直都是一线的程序员。

……

不少人认为程序员最多干到35岁就可以收山换环境了,脑子也差不多该歇歇了,体力也不支了。并认为写程序是年轻人的事情,到了一定岁数,估计没什么人再当程序员了。

当我刚有一点儿本事的时候,我也和大家一样觉得编程辛苦,也想30岁后干别的。当我年长一点儿后就发现了自己的无知。一个人大学毕业就二十一二岁,有点水平的时候可能25,接着就是过日子诸多事情。一切搞定的时候,也许就是35岁。如果这样的话,我们就不用选择程序人生的道路。电脑进入中国时间并不短,但真正大规模开始用,还是从1985年开始的,因此国内真正写电脑程序的人最长也就写了十几年(不知道是否还有这样的人)。由于电脑应用在国内时间比较短,国内开发的主力是以35岁以下的年轻人为主。但这不表示程序员如同红粉佳人般的容易衰老。美国主力工程师以三四十岁的人为主。

开始的时候,我们觉得我们没有什么不能做的(现在还能听到这样的豪言壮语),而且更要命的是好像我们特别聪明,特别适合开发软件,比老外强得多。当我们真正接触那些杰出的开发人员的时候,发现他们太厉害了,都有10多年的开发经验。虽然也有很多年轻人做了很多好东西,但绝大多数的产品出自这些有丰富开发经验的程序员的手。刚毕业的时候,编程不仅仅是爱好,而且也成了一辈子的工作。整天不知道写些什么东西,觉得特别没劲,找不到感觉,特别灰心。后来,才明白,只有全身心地投入,程序才会有感觉。

写程序的活特别费脑子,也特别累,但我喜欢,可以肯定我会干上一辈子,虽然我没有打算一生只干这一件事。用一生来编程序是一件既容易又困难的事。如果碌碌无为,为交差写点程序,这样的日子太好混了。但如果想全身心地写程序,写10年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现在我不少朋友都洗手了,有时我也想“用什么电脑呀,Windows外的世界不是也很大吗?”面对电脑的时候,立刻顿悟:写程序还是自己最擅长的事,也是最喜欢的事。

有的人学习编程技术,是把高级程序员作为追求的目标,甚至是终生的奋斗目标。后来参与了真正的商品化软件开发后,反而困惑了,茫然了。

一个人只要有韧性和灵性,有机会接触并学习电脑的编程技术,就会成为一个不错的程序员。刚开始写程序,这时候学得多的人写得好,到了后来,大家都上了一个层次,谁写得好只取决于这个人是否细心、有韧性、有灵性。掌握多一点儿或少一点儿,很快就能补上。成为一个高级程序员并不是件困难的事。

当我上学的时候,高级程序员也曾是我的目标,我希望我的技术能得到别人的承认。后来发现无论多么高级的程序员都没用,关键是你是否能够有想法并出产品,你的劳动是否能被社会承认,能为社会创造财富。成为高级程序员绝对不是追求的目标。

有人认为编程是一种熟练工种,也有人把编程说成是艺术创作。这两种意见争论比较激烈。

我们换个工种来看,石匠应该是熟练工种,属于工人,更和艺术似乎沾不上边。但正是这些石匠,给我们留下多少文物古迹,如乐山大佛、莫高窟等等。应该说这些石匠给我们留下了无穷的文化财产。现代软件工业已具相当规模,很多软件的完成需要的是大兵团作战。一名普通程序员接受编写某一模块的任务后,往往只是写代码,发挥的余地很小。在大项目中,很多程序员只能了解到和自己所编模块相关的很局部的细节,另外还受到开发环境的限制,真的很难体会到自己在从事“艺术”创造,更多的时候是感到自己在从事重体力劳动。有的时候还担心自己苦苦参与的这个项目究竟有没有意义,是不是在同类产品中有竞争力,会不会开发出来以后就因为硬件的发展,操作系统的换代而过时……

我认为编程的工作和石匠比较相似,有技术活,更多的是体力活。不管怎么说,写出一个好软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两种想法都有片面性,编程应该说两种属性都有。编程不仅仅是技术,也还是艺术。编程是技术活,才有可能大规模进行,才会有软件工程和软件工厂。也正是编程是艺术,才会有如此多的好产品,让大家如痴如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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