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艺 奇作 奇人（代序）——记一代曲艺大师李润杰

孙福海

我之所以称曲艺大师李润杰是奇艺、奇作、奇人，是因为他在我国当代曲艺发展史上创造了无数个第一：

他，开宗立派，是快板书的开山鼻祖；

他，创作的传世之作，数量与质量位居曲艺界之首；

他，开创的快板书在群众中学习、传播、普及最广；

他，文化不高而总结出来的表演理论、经验博大高深，自成体系，是曲艺界公认的第一人；

他，每次深入生活都能创作出轰动曲坛的传世佳作；

他，始终站在时代和艺术的高峰；

他，教授的学生最多，亲传弟子、儿子也是当代最佳的快板书传承人；

他，出版和发表过的著作及作品最多。

这些第一，在当代曲坛绝对可以称奇。而这些“奇”，又有着常人难以想象且令人钦佩的事实为依据。

一、乞讨卖艺却屹立在艺术的峰顶

李润杰幼小在花子店学艺，以乞讨为生，而他却在新中国成立后开宗立派，在原有快板的基础上加了一个“书”字，建立起区别于“高派（高凤山）”“王派（王凤山）”的“李派”唱法。

我认为，“李派”快板书实现了艺术上的五项重大突破。

一是突破了单调的板式。先前的“数来宝”及“高派（高凤山）”“王派（王凤山）”快板，多为“三、三、七”的单一句式和“单点”。而李润杰创造了双点、单双混合点、连环点以及慢打快唱、快打慢唱、大板和节子板交替配合的多种板式。二是突破了多种多样的句式，除了七字句、十字句、垛句、三字头，还增添了四字联、五字垛以及散说韵诵、唱中夹白、自由对话、连环句、俏皮话、绕口令等多种句式。三是突破了旧快板的语气口风，融化吸收了话剧、电影和评书的语言风格，使快板书具有说、表、韵、诵、刻画塑造人物的鲜明特点。如《劫刑车》中的双枪老太婆、伪警察局局长、茶馆老板娘、乡丁、叛徒、游击队英雄、国民党官兵等众多角色，活灵活现，无不体现了鲜明的角色个性。四是突破了演员在创作上存在缺陷的短板，实现了自编自演，佳作迭出。他一生中所创作的作品在各种刊物、报纸刊登的数量位居曲艺表演艺术家之首，而且在1962年出版了第一本作品选集后，又于1972年、1978年、1997年多次出版其作品选集。五是突破了演员以传统节目为主的现象，坚持说新唱新，紧跟时代。1958年他到福建前线慰问，创作出《赞三军》《金门宴》之后，又深入部队和边疆，创作出《夜袭金门岛》《智取大西礁》《红太阳照进苦聪家》；20世纪60年代前后创作了《劫刑车》《熔炉炼金刚》《“火药枪”》等；1963年他深入天津抗洪第一线，创作了《抗洪凯歌》；深入大庆，创作了《立井架》。

李润杰将讴歌我们伟大的时代，作为他艺术的全部生命力。尤其是他在深入西南部队后创作了《千锤百炼》，成功地塑造了马云龙这个人物形象，周恩来总理看后，激动地握着他的手夸赞他：“你就是马云龙！”

所以我说：李派快板书的影响、传播、普及不仅远远大于高派（高凤山）、王派（王凤山），而且他还打破了一个规律，即“学十年，火十年，养余生”。意思是说一位艺术家一生中只有一个高峰，只能创作出一两个代表作，而李润杰大师，一生中的创作始终屹立于高峰的峰顶，无低谷、无平淡，这难道不令人称奇吗？！

二、文化不高却屹立在曲艺理论的峰顶

在舞台艺术领域，成功的表演艺术家大都依靠专门的理论家来总结、提炼、概括他的艺术经验、表演体系并形成系统的理论。而仅仅读过三年私塾的李润杰，却开辟了令人刮目相看的曲艺表演理论的先河。他自己将一生表演的经验、体会、技巧、方法归纳成精辟、高深的理论体系，结集出版。他的理论具有三个鲜明的特点：一是理论的专业化、系统化、全面化、体系化。突破了只谈体会、经验的片面化，是一部教科书及高度理论升华的实用教材。二是语言新颖、生动，易记好懂。如他概括的创作经验是：有人儿，有事儿，有劲儿，有趣儿。“有人儿”就是作品中要有鲜明的活灵活现的生动人物，这是“书胆”。“有事儿”就是要有“抓人”的曲折的故事情节，这是“戏核儿”。“有劲儿”就是结构章法环环相扣。“有趣儿”就是富有风趣儿。他概括快板书演唱的最高境界是：平、爆、脆、美。他将这四个字诠释为四句话：平，如无风湖面；爆，如炸雷闪电；脆，如珠落玉盘，美，如酒醉心田。三是具有普遍的启发和指导意义，对其他曲艺表演形式也有着广泛的参考和借鉴作用。

这部理论文集，使众多专门从事曲艺理论的大家都一致发出赞叹，被称作是划时代的曲艺表演理论文集，填补了曲艺理论的空白。所以我说：作为一名仅仅读过三年私塾的艺人，能屹立在曲艺理论的峰顶难道不是奇文吗？！

三、倾其所有却屹立在富翁的峰顶

李润杰生前有一句话：我的一切都是党给的，我要为党的事业倾其所有。

新中国成立后，翻身感极强的李润杰，在天津是第一位自发地唱快板赞扬入城解放军的艺人，接着他到西安演出，坚持说新唱新，被艺人们公推为西安市曲艺改进委员会副主任，并获得“进步艺人”的称号。1952年他返回天津，积极参加赴朝慰问。1953年主动加入党领导的曲艺团体——天津广播说唱团。1956年被评为先进文化工作者，赴京出席全国先进工作者代表大会，受到了毛主席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的接见。从此，他在工作上落了个“拼命三郎”的雅号。在演出上拼，在快板书的改革创新上拼，当时在天津广播说唱团轰动全国曲坛的就是创新了两个曲种形式，一个是王毓宝的天津时调，一个就是他的快板书。为了不断地创作新作品，他在深入生活中经常几天几宿不睡觉。1960年初，他积劳成疾患了肝病，但仍然在病中创作，拿笔困难了，他便口述，让当时跟他学习的王印权记录，创作了传世之作《熔炉烈火炼金刚》。

他在教学上也是倾其所有。古代孔子有弟子三千，而李润杰辅导的学生可用万来计算，而且不收礼，不收一分钱，还经常管吃管住。

令人佩服的是他毫无门派之见，如他辅导的梁厚民成才了，他支持梁厚民拜在高凤山门下，同时，他也支持儿子李少杰成为高凤山的弟子。

他呕心沥血创作的《金门宴》，却让给弟子张志宽演唱，说：“你要有自己的代表作，这段节目我不唱，希望成为你的代表作。”他为了让张志宽在全国有影响，便去大庆深入生活，创作出对口快板《立井架》，与张志宽合作演唱。

我忘不了，在1980年他向上级党组织提出“让贤”，要将他担任的天津市曲艺团副团长职务辞掉，腾出职数，推荐我继任，他说：“虽然他刚30岁，但锻炼后空间大。”在我主持团里工作后，他仍然担任副团长，支持、帮助我工作。

我忘不了，他在1990年10月11日故去前，又提出：将故去后的丧葬费作为最后一笔党费交给党。

他为了党的事业倾其所有，但他是最富有的。他的精神，他的艺术，是我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