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关于《格兰特将军回忆录》
我想写一些关于出版《格兰特将军回忆录》的事情。
我会采取序言的方式，间接地对与此相关的事情发表意见。
詹姆斯·艾伯拉姆·加菲尔德
加菲尔德[1]竞选总统时，格兰特凭借其影响力和努力使得共和党在竞选中大获全胜。在很多州，尤其是那些“摇摆州”，他的影响力有了很大提高，持续不断的掌声就是很好的证明。每到一处，都会受到广大民众的热情拥戴。稍微夸张一点儿，也许有人会问一个国家的一部分是什么景象，也许就像现在这样，火炬游行，烟花爆竹将整个夜空都映照成红色。
他要到访哈特福德，人还在波士顿。哈特福德派出一行人前往波士顿去接他，我是其中之一。当人群和士兵从格兰特将军面前走过时，我受命将他介绍给哈特福德的人民。在我们从波士顿回来的路上，我开始和格兰特的长子——弗雷德·格兰特上校在豪华车厢里聊天，我非常了解他。在交谈中得知，格兰特将军表面上看起来风光，却一点儿也算不上有钱人，收入还不够让他活得跟一个三流医生一样体面。
格兰特上校告诉我，格兰特将军在他第二个任期结束，离开白宫时，一贫如洗。我想他是说格兰特将军还负债，但是我也不太确定。(我知道在他第一个任期结束时，他还欠别人45000美元)格兰特将军的朋友集资给他买了两套房子，但没能守住，也没有住进去。这一切都太可耻了，同时也是对国会的指责，因此我提议在向哈特福德人民介绍格兰特将军时，说说将军目前的贫困境地。
我知道，在这样一个蒸蒸日上的国家里，它的首席公民却没有享受到与之相匹配的荣耀。如果这个国家通过选举组成领导班子来决定国家大事，那么顷刻间可以让他从穷人变成富豪。所以我们要指责的不是人民，而是在国会里代表着人民意志的政客，我的讲话没有半点儿侮辱人民的意思。
依照原计划，在介绍格兰特将军时，我提到了英国的惠灵顿公爵[2]，他立下显赫战功后，英国给予了他应有的尊敬和颇丰的奖赏。而我们国家的救星更是劳苦功高，却食不果腹，唯一的慰藉就是让我们记住了他。
在将军的讲话中，他当然说国家给的奖赏已经够多了，所以很心满意足。
除了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之外，他还能说些什么呢。
几个月后，我发现不能再说那样的话了。因为在那段时间里，一些有钱人私下里为将军募捐到了25万美元，并把这笔钱以投资的方式给了将军，这样他就不能推辞，而那些意图不轨之人也没有可趁之机。
又过了些时候，格兰特-沃德公司——证券经纪公司——在纽约华尔街2号成立了。
一同经营这家公司的是格兰特将军的几个儿子，还有一个很有经济头脑的年轻人，名叫费迪南·沃德。从某种意义上说，将军也算是这个公司的合伙人，但他从不积极参与公司的各项事务。
在一小段时间里，公司的业务做得很大，不仅盈利，而且利润丰厚。
然而，这只是假象，实际上沃德正在侵吞公司财产，卷走了格兰特家族和他能染指的每一个人的财产，公司最后连一分钱都挣不到。
格兰特将军没有起一点儿疑心，还以为他赚了一大笔钱，而实际上他的钱财正在流失，正在被沃德侵吞。
我想大概是在1884年5月5日这一天，公司破产了，格兰特家族发现他们的生活陷入了贫困。
就在事发的前一两天，格兰特将军那25万美元刚好到期，沃德甚至还侵吞了这笔钱的到期利息。
那个月，格兰特将军告诉我，那是他生平第一次连买生活必需品都得赊账。这些账单每次都会准时送达他手上，让他很难堪。他告诉我，沃德不放过任何一个与格兰特有关的人，不管多远。他侵吞了将军所有的财产，其中有5000美元是将军通过抵押他妻子在纽约的住处借来的；有65000美元是格兰特夫人最近卖掉了别人赠与将军的一处房产得来的；有7000美元是格兰特将军远在西部的穷侄子、侄女最近通过继承遗产得来的，这7000美元是他们仅有的钱。总之，一句话，沃德把格兰特家族里每一个人卷得一分钱都不剩。
目前亟待解决的就是生活问题。
关于在退休名单上恢复格兰特将军作为军中将领应有的头衔和津贴的议案，已经在国会拖了很长时间，不过这是卑鄙、吝啬国会的一贯作风。在他们看来，没有理由去救助格兰特将军。国会这样做的主要原因是想报复将军否决由阿瑟总统提出的菲茨约翰·波特法案。
几个月前，世纪杂志社的编辑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立马请那些在内战中交战双方幸存下来的英雄写些关于战争的回忆，并在杂志上发表出来。但是这样一个看似不错的计划却告吹了，虽然有些英雄很想写，但必须得有个前提，而且他们认为这个很重要——要他们写可以，战争的领导者也必须写，否则一个字也不写。人们劝格兰特将军也好，跟他吵也罢，他就是不写。所以这个计划流产了。
切斯特·艾伦·阿瑟，在1881年9月19日至1885年3月4日期间，任职美国总统
在东线，格兰特将军统率北军把敌军驱逼到叛乱“首都”里士满附近
可现在格局扭转了，格兰特将军现在连饭都吃不上，这样说一点儿也不夸张。
世纪杂志社的人再一次找到他，现在他急切地表示同意。紧接着，世纪杂志的出版商打出广告说要发表一系列关于战争的文章。
对于这些，我一点儿也不知情，尽管我曾多次去将军家里坐上半个小时，抽上一支雪茄。
1884年10月上旬的一个晚上，我在波士顿的一个音乐大厅，正准备和我夫人一起出来时，恰好不小心绊倒了世纪杂志的编辑吉尔德先生，我们同他一起去他家吃了夜宵。在他家待了一两个小时，交谈中得知格兰特将军已为世纪杂志写了三篇战争文章，正准备写第四篇，我连忙竖起耳朵听他说。吉尔德接着说，上次去找格兰特将军说写文章的事，将军是那么热切地答应了，由此可以看出他现在很穷，多么地渴望挣点儿面包奶油钱。当第一篇文章的稿酬——500美元交到将军手上时，给他卸下了一副沉重的担子，他心里是多么地欢喜。
让我感到震惊的是，我很尊敬吉尔德这个人，而且他的心脏也长对了位置，但他竟然一篇文章只付给格兰特将军500美元，这不但在19世纪是不公平，在任何时代都是不公平的。他应该知道，如果他给格兰特将军1万美元，这个数目有点儿微不足道；如果他出2万美元买一篇文章，这个数目还是不够；如果他出3万美元来买将军的一篇关于战争的文章，这仍然不能算作稿酬；就算他单篇文章出4万美元，他还是亏欠格兰特将军。吉尔德接着说，几个月前，这还是不可能的事，而现在格兰特将军一旦开始写，就再也停不下来了。实际上，格兰特将军故意将文章写成回忆录，想以书的形式发表。
第二天一早，我径直去了格兰特将军家，告诉他我已经听说了。他说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说我曾预见到这样一本书很有卖点，早在1881年的时候，就劝他写，但现在这本书肯定没那时值钱了。我问这本书要由谁来出版，他肯定地说世纪杂志。
我问他，合同是否已经拟订并签字了。
他说只是草拟了一份合同，还没有签字。
我说我在图书的制作和出版方面有着漫长而痛苦的经历，如果可以的话能否让我看看草拟的合同，我相信能够帮到忙。
他说那份合同没有什么我不能看的，因为除合同双方还没有签字外，合同中已经写明了每个细节。他补充说他自己觉得世纪杂志开出的条件很公平，很合理，而且也打算接受，不再讨价还价。他大声地读着草拟的合同，我当时听了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