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缪尔·约翰逊

塞缪尔·约翰逊

塞缪尔·约翰逊(1709——1784)词典编纂家、诗人、散文作家、文学评论家。出生于利奇菲尔德一个书商家庭。一七二八年入牛津大学,因健康不佳辍学。二十八岁在伦敦受书商雇用,为杂志撰文。一七三八年发表成名作长诗《伦敦》,一七四七年起,经过八年多的努力,编纂了具有权威性的《英文辞典》,从此获“词典约翰逊”、“著名词典编纂家”的称号。一七六五年又主编出版了《莎士比亚集》。一七七七年起陆续撰写了五十多个诗人传记,后集成《诗人传》。

致柴斯特菲尔德勋爵书

勋爵阁下:

顷据《世界报》主人[1]通知,该报近所载有关拙著词典之推荐文章二篇,均系出自勋爵阁下手笔。承蒙如此重视,自是荣耀非常,但以平日未习惯于贵人之垂青,故余真不知将以何心情领受,并不知以何言辞鸣谢也。

犹忆当年小蒙鼓励,因有幸初次踵门拜谒之际,余之为阁下之辞令心醉,亦犹人也;因不禁私心庆幸,自谓将能以“世上征服者之征服者”[2]而自豪,即世人所求而弗得之眷顾,余能得也;然继而发现,余之一番追随趋奉既悉数落空,乃至无论出于自尊自卑,似已皆不许可此种往来之继续。再如某次当众向大人致词之时,则于取悦一端,实已罄尽一介寒士之能事,固可谓已尽其在我;即或犹有未足,似亦未容如此忽视。

自曩者候教于大人正厅外室,乃至见逐门外,于今已七年矣;在此七年间,余已将拙作之编著[3]于种种困难之中,向前多所推进(按此节固亦无须抱怨),时至于今,业已出版有日。然于此期间,固绝有不闻有一事之援助,一言之鼓励,一笑之赞许。此种厚待我固亦不曾指望,余实不曾有过赞助之人[4]

维吉尔诗中之牧童[5]据云亦曾求爱而得爱,然殊不料爱竟与石同宗。

然则所谓赞助者即彼见人溺水呼求而无动于衷及其抵岸又重以援助相絮聒之人乎?阁下于我辛劳之枉顾[6],如其到来稍早,亦必曾令人感戴,然而延稽至今,我已麻木不仁,而不知感受矣;我已孑然一身,而无人得与分享矣[7];我已功成名就,而无此必要矣[8]。然不得恩遇则难言领情。命运既以此书期委我于独成,我亦不应使世人误认我尚有赞助之人,此话谅亦不致视为苛刻。

既然此书之编纂迄今从未得彼学术赞助者之一顾,故值其告竣之际,实亦无虑其廑注之更少(如其尚可云少),如今大梦既醒,余已不复为昔日颇曾以此为得意之。

阁下之

至谦卑至恭顺之

牛马走

塞·约翰逊[9]

1755年2月7日

(高健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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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指爱德华·摩尔,约翰逊之友,所办之《世界报》为当日销路较广的一份报纸。

[2] 这段话出自十七世纪法国古典主义批评家布瓦罗的《诗的艺术》第三章。约翰逊曾将伯爵比作“世界的征服者”,而自譬为“征服者”,一以赞誉伯爵,一以自鸣得意。

[3] 即其大词典之编著。

[4] 著书而必延请权贵为赞助人,亦为十七、十八世纪时期文坛的陋俗之一。

[5] 典出古罗马诗人维吉尔的《牧歌》,诗中的牧童曾与爱神相恋,后遭弃,因有爱神与石头同宗的抱怨,亦即言此爱神为铁石心肠。约翰逊信中引用这个文学典故,讽刺之意不言而喻。

[6] 当然指伯爵的撰文推荐大词典事。

[7] 约翰逊于三年前丧妻,故有是语。

[8] 这是约翰逊文章喜用排偶句的一个例子。前面“一事之援助”等也属此类。

[9] 约翰逊这里故意将信末的套语部分与信文部分巧妙地联成一气,直贯而下,更增添了信文的讥讽意味,属于这封信的谑笔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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