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诃婆罗多》故事梗概（上）

传说天神与阿修罗都是创造之神梵天所生，同住在天上。双方共同搅乳海时搅出了甘露。传说喝了甘露就能够长生不死，于是天神与阿修罗在天国为争夺甘露而开了战。最终天神取胜，得到甘露；而阿修罗战败，投生大地，化为人世间的魔王。为了人世间不被魔者掌控和毁灭，各种天神纷纷转世下凡。故事便从这里开始……

一代名王婆罗多，是豆扇陀王与静修林女郎沙恭达罗之子。他魄力非凡，经过南征北战，征服了许多国家，后世辉煌的婆罗多族历史就此开篇。婆罗多族世代传承，若干世后，又出现了一位威名远播的俱卢王。他将自己的民族进一步发展光大，因此其后裔这一脉系又称为俱卢族。

俱卢族又传承和发展了好多代，传至福身王。这位福身王是天神转世下凡，他与自己的伟大祖先一样能征善战，于四方征战中获得了盛名。像这样通过武力征服世界，占领、收服、掌管其他国家来使本族更加强大、更加昌盛，是刹帝利王族的天职。

有一天，福身王正在恒河边祈祷，一位风华绝代的娇女从恒河中飘然而至。他以十分挚诚之心请求这位美丽的女子做他的王后。女子说：“我可以做你的妻子，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无论我做什么事，你都不许干预，不要过问，否则我便离开你。如果你能答应这个要求，我就嫁给你。”福身王欣然应允。成婚以后，福身王与这位贤良温柔的王后非常恩爱，直到他们有了第一个儿子……

孩子的出生令福身王十分欣喜，可谁想王后竟然将这个刚刚出生的亲生骨肉扔到了恒河中，然后又嫣然含笑地回到福身王的身边，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这件事虽然令福身王非常困惑和苦恼，但面对二人深挚的情感以及曾经发过的誓言，怕失去这位美丽温柔的妻子，他未过问一句，仍然与她非常恩爱。可是他们的第二个孩子出生以后，王后依然将襁褓中的婴儿扔入恒河，然后再一次温和地笑着回到福身王身边。像这样一直扔掉了七个孩子，直到第八个孩子降生，福身王的忍耐力到达了极限。福身王对他的王后说：“你怎么能够这样凶狠残忍，把自己的亲生骨肉扔到河里淹死，为什么？这个儿子我绝对不能再让你带走。”

面对福身王的质问，王后终于道出了隐衷：“我本是恒河女神，当年接受了八位天神的恳求，为帮助他们化解一位仙人的诅咒，因此才与你结此姻缘。”原来，那八位天神就是八大婆苏^[1]。有一次，他们带着妻子下凡游玩，一位婆苏的妻子看上了一头非常漂亮的奶牛，这头奶牛就是极裕仙人所养的如意牛，如果人喝了它的奶，就能够长生不老，因此她想把牛偷走，说只是借给与她交好的人间的朋友，然后再送还。

婆苏们都说，这是仙人——成道者的牛，即便我们是天神也惹不起，这牛是不能偷的。但是这位妻子坚持要把牛带走，为了满足妻子的欲望，她的丈夫就帮助她把牛偷走了。极裕仙人回来时发现自家的牛被偷走，用法眼一查就知道偷牛的是八位婆苏。他诅咒偷牛的天神们，必须投胎到人世间经受磨难。投生人胎，这对天神来说是很大的诅咒。依八位婆苏的神通，仙人的诅咒一发他们就感应到了，因此来到仙人身边请求道：“我们是天神，能不能别让我们投生人胎，请收回您的诅咒吧。”仙人说：“我既然已经下了诅咒，就没有办法再收回。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解决的办法，让你们投生到人胎以后马上就可以返回天界。你们要找到一个愿意当你们转生人世间的母亲的天神，请她生下你们以后帮助你们回天界。但是偷牛的那位必须得在世上经历磨难。”

就这样，八位婆苏想到了恒河女神，请求她的帮助，来当他们人世间的母亲。恒河女神在天国与福身王转世前身的那位天神有一面之缘，她说的确有这个缘分可以应承，于是她便答应了。恒河女神对八位婆苏说：“我化身到人间当你们的母亲，我会生下八个孩子，你们在我的胎中走过这个过程，那么这诅咒就算破了。我将你们转世的婴儿投入恒河中，你们就可以返回天上，但是我的第八个儿子得留在人世间。”婆苏们说：“我们每一位都抽出一份元阳，组成这第八个孩子留在人间。”

恒河女神将这个因由讲清楚之后，就对福身王说：“这第八个儿子本来就是应该留下的。但是你现在向我进行了询问，已经破了自己的誓言，我只能离开你。”说完她就抱着孩子离开了福身王。福身王失去了爱恋甚深的妻子，十分悲伤，因此没有再另行娶妻。

就这样过了几年以后，有一次福身王到森林中打猎，遇见了一个孩子，居然能用频频射出的箭将一条河流的河水阻截住，他非常震惊。这时恒河女神再一次现身，对他说这个孩子就是他们的第八个儿子，现在可以由他带走。这个孩子长相俊美，异常聪明，福身王很是喜爱，将他定为继承王位的太子。

太子渐渐长大成人，成为了文武兼备的俊杰。不但武艺超群、万夫莫敌，而且极有修养。但是福身王因为失去恒河女神，多年来一直没有遇到一位合心的女子，感到十分孤独抑郁。有一天他在海边遇见了一位貌若天仙的渔家女，对她一见钟情。于是福身王就请求她的父亲，希望能将女儿嫁给自己为妻。这位渔家女名叫贞信。贞信的父亲对他说：“你可以娶我的女儿，但是必须立我女儿的孩子为太子，继承你的王位。”福身王说不能答应这个要求，因为自己已经立了太子，君无戏言。

福身王回到宫中之后一直闷闷不乐、郁郁寡欢，太子问得其中的缘故，就独自去海边找贞信的父亲，请求他将女儿嫁给自己的父王。而且他还立下誓言，放弃王位继承权，让贞信的孩子做太子，继承王位，自己终身不娶，这样就不会有自己后代的子孙跟贞信的孩子争抢王位。因为他的这个誓言，使福身王如愿地娶到贞信为妻；也因为他的这个誓言，人们唤他为“毗湿摩”。“毗湿摩”意为立下可怕誓言的人。福身王由于内心对毗湿摩充满愧疚，希望能够赐给他一个恩惠，以此作为补偿。毗湿摩的请求是自由选择自己死亡的时间。

贞信嫁给福身王之后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叫花钏，一个叫奇武。由于年纪轻轻的花钏在与罗刹交战时丧生了，因此由奇武继承了王位，而毗湿摩尽心辅佐这位同父异母的弟弟。

到了奇武应当娶妻的年纪，正赶上迦尸国为三位公主开选婿大会。毗湿摩就为自己的国王弟弟去抢亲。当时像这样的选婿大会，刹帝利王族阶层都可以参加，大多是王族，也有武士，有些婆罗门也会参加。在选婿大会上，毗湿摩凭借高超的武艺与谋略，以一敌众，将三位公主用抢婚^[2]的方式抢了回来，想将她们嫁与奇武王为妻。但是三位公主中的大公主安芭已经有了心上人，是在选婿大会上曾与毗湿摩拼命对战的另一个年轻国王，可是他武功不敌毗湿摩，只能眼睁睁看着安芭被抢走。安芭大骂毗湿摩，誓死不嫁奇武。当毗湿摩了解到其中的隐情之后，就将安芭放回了。可是当安芭公主回到心上人身边的时候，那个年轻国王却以曾被抢婚、难保贞节为由拒绝了她。因此安芭对毗湿摩极为痛恨，但凭借自己的力量又无法报仇，一气之下投火自尽，发誓来世转生必报此仇。

安芭公主的两个妹妹——安必迦和安波利迦则心甘情愿地嫁给英俊潇洒的奇武王。但可惜没过几年，奇武就得肺病去世了，而且未留下子嗣。太后贞信见两个儿子全都年轻丧命，只剩下两个新寡的儿媳，国家没有一个孙辈继承。因此她请求毗湿摩，为了这个王族的血统能够延续下去，跟他弟弟的两位寡妻结婚生子。毗湿摩以不能违背誓言而回绝了。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贞信想起她在结婚以前曾经跟一位成道者——破灭仙人^[3]生过一个孩子，名叫毗耶娑，这个孩子一直在林中道场修炼。

因此贞信唤来私生子毗耶娑，希望他能与两位公主同房，延续后代。不过毗耶娑说，还要看这两位公主的德行够不够。他在与安必迦公主同房时，安必迦一看他的样子，人长得又黑又丑，而且穿戴非常邋遢污秽，头上盘的辫子乱七八糟，当时她只看这一眼就吓得闭上眼睛。毗耶娑说，你会有一个儿子，但你的儿子一生下来就是瞎子。然后毗耶娑听从贞信的安排又与安波利迦同房，安波利迦一看他这样子也很害怕，吓得脸煞白。

毗耶娑跟母亲贞信说，这两位公主品德都差一点，所以她们生下的孩子虽然会富有，也有一定的能力，但是都会存在一点缺陷。贞信认为两个孙子对于王位继承来说还是太少，希望毗耶娑与两位公主再生后代。安必迦既不能反对贞信的安排，又实在害怕见到毗耶娑，因此她带了一个女奴，让女奴与毗耶娑结合。这个女奴见到毗耶娑的样子一点没有害怕，能够经受得住这个考验。毗耶娑对她说，你会有个儿子，他会具备相当的智慧和品德。

不久，安必迦生下了王族长子持国，果然如毗耶娑所说，这位王子天生目盲。安波利迦生下了二王子般度，天生脸色苍白。那位女奴生下了十分健康的三王子维杜罗。按理应该由长子继承王位，但持国目盲，无法掌国，因此由般度封王，接管国家。而女奴之子维杜罗在当时等级森严、强调种姓血统的社会中地位低下，他是没有权利继承王位的，但他是正法之神一脉转生投胎于人世，是一位有智慧的人。

到了三位王子成人之际，作为长辈的毗湿摩为持国选了犍陀罗国妙力王的女儿——甘陀利公主为妻。甘陀利公主得知自己未来的夫君是个瞎子，于是用布将自己的眼睛蒙上，称自己不要比丈夫多见一分光明。因此甘陀利自从嫁给持国直到最后死去，都是遮住双眼生活的。毗湿摩为般度选了两位妻子，一位是贡蒂公主——雅度族苏罗王的女儿，在她出生后，苏罗王将她过继给好友贡提国国王为义女；另一位是玛德利公主——摩德罗王的女儿。毗湿摩也为维杜罗选了一位贤妻。

般度王武功超群，而且喜欢打猎。有一次他带着两位妻子去森林打猎，看到一对正在交欢的鹿，于是一箭射中公鹿。没想到这只鹿是仙人的化身，这位仙人就诅咒他，今生不能交配，否则必死。作为一国之王的般度还未有子嗣，就被下了这样的诅咒，心想自己一脉血统已经没办法传承，也没办法再当国王，就跟哥哥持国说，希望哥哥来接掌王位，自己去山林修行。贡蒂和玛德利这两位公主坚持跟随般度同往，于是三人一同入林。

般度对于自己没有后代一直耿耿于怀，很是愁闷，甚至请求两位妻子与婆罗门仙人生子来延续后代^[4]，但是对般度感情挚深的两位公主却无法接受。贡蒂犹豫再三，终于说出了自己会求子咒的秘密。原来她曾经供养过一位婆罗门仙人，而且十分虔诚周到，得到那位仙人的赞赏，因此教给她一个咒语，告诉她用这个咒语可以招来天神与她生子。当时贡蒂还是个女孩儿，心性单纯，也很好奇，于是就试验了一下这个咒语，结果招来了太阳神，生下了一个跟太阳神一样光辉的儿子。这个儿子生下来的时候就身披太阳金甲，耳戴太阳耳环，特别漂亮。但是作为一个姑娘，怎么可以未婚生子呢？所以她只好忍痛将这个孩子放在木桶中顺水推走，希望能有人救起抚养。

此时贡蒂看般度为子嗣这样发愁，便隐去生子这段过去，只告诉般度她会召唤天神的求子咒。般度一听十分高兴，对贡蒂说先祈祷正法之神，如果确实成功了，说明为正法所允许，这样可以再召唤其他的天神。就这样贡蒂用咒语招来了正法之神阎摩^[5]，与他生下长子坚战。

般度对贡蒂说：“我还想要一个力大无穷、威武无敌的孩子。”这样贡蒂就又用咒语招来了风神，生了强悍有力的次子怖军。然后般度又说：“我还想要一个集智慧、勇敢、武艺……所有美德和能力于一身的孩子。”贡蒂便招来天帝因陀罗，生下了三子阿诸那。

玛德利公主也想有自己的孩子，于是恳求般度能不能让贡蒂用咒语也帮她招个天神。贡蒂答应了玛德利的要求，但告诉她一定要想好招哪位神，因为她只能有一次机会。玛德利心念一动，按照要求默默祈祷，结果招来了双马童。双马童是太阳神的孪生子，也是天界的医神，而且长得异常英俊。就这样玛德利生下了一对俊美无比的双胞胎，分别取名无种和偕天。

有一天般度没有禁受得住欲望的考验，与玛德利结合了。随即他就应验了诅咒，在玛德利眼前死去。般度的死对玛德利造成了很大的打击，既内疚又悲伤，于是她跟贡蒂说：“我一定要随丈夫而去，现在将我的孩子交给你，你就当自己的孩子照看抚养吧。”之后玛德利殉情。

贡蒂带着两个人的灵柩还有五个孩子回国，到达王宫所在的象城。般度把国家交给持国后，一直由持国掌管，但是因持国目盲，所以无论是国家经济，还是法律政治等等，整个国家都是由他们的弟弟维杜罗协助治理，还有他们的长辈毗湿摩不遗余力地护持。

就在贡蒂召唤天神生子的时候，持国王的王后甘陀利公主也已经怀孕，但是胎成后两年无法生下。直到坚战出生，甘陀利公主还在为所怀之胎发愁。甘陀利向天神祷告：“您曾经告诉我，我会有一百个儿子，但是现在贡蒂都生长子了，我的孩子怀了这么久都没有出生，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不久，她果然分娩了，但是生下的却是一个肉球。她按照神仙的指导，把肉球劈成手指大小的一百份，分装于一百个坛子中，用奶油等物浸泡，结果育得百子一女。长子难敌在出生时，发出了狼嚎一般的叫声，而且四周也显现出种种凶兆。其实难敌是穷凶极恶、臭名昭著的最大恶神迦利的化身。维杜罗对自己的哥哥持国说，这个孩子以后肯定是个祸国殃民的大魔头，希望把这个孩子处理掉。持国当然不舍亲子，没有听从维杜罗的建议。在这期间，持国还跟一个女奴生下一子，取名尚武。

贡蒂带着五个孩子回国之后，得到持国首肯，在毗湿摩等人的安排下，般度五子与持国百子一同接受品德方面的教育和知识方面的学习，当然作为刹帝利王族，武术也是一项重要的学习内容。教孩子们习武的，是最著名的军事和武术大师德罗纳。

孩子们很快成长起来，以难敌为首的持国百子用尽手段，总是与般度五子作对，但始终无法占上风。在各项学习方面，般度五子越来越显现出优势。坚战擅长杵；怖军力大，在争斗中持国百子常常不敌他一人；阿诸那弓箭特别出色，而且武艺全面，勇敢聪明，深得导师德罗纳喜爱，并传与他各种法宝，甚至比对自己的儿子还要器重；无种和偕天则擅长剑术。由于德罗纳的威名，其他各国国王也将王子们送来学习。在这群学生中，阿诸那与德罗纳之子马嘶武艺是最为高超的。持国百子中以难敌的武艺最高，而且擅长杵战。

孩子们渐渐成年，这样就涉及王位继承问题。如今持国掌国，但这是由般度传让的；如果按照长幼序列，持国又为兄长。而在子辈中，坚战最长，最有资格继承，但国家却由自己的伯父执掌王权。面对这样复杂的继承关系，作为持国的长子，野心勃勃的难敌非常紧张，生怕王位继承权旁落，所以在还未成年时，他就经常伙同兄弟陷害般度五子。他们的叔叔维杜罗经常暗中帮助般度五子渡过难关，就这样般度五子从儿时起就经历了不少磨难。

在一次诸位王子们举行的比武大会上，阿诸那无论是箭术，还是诸多法宝法器的展示，都让他技压群雄，出尽风头^[6]。这让难敌更为忌妒恼火。就在大家都以为阿诸那占尽风光的时候，忽然擂台上跳出一个青年，这个青年一身金甲，耳上是一对光灿灿的耳环，长得异常俊美神武，但没人知道他是谁。他对阿诸那刚刚展示的各种法宝无一不通，台下所有人都看呆了。展示完诸多法器，最后他指名阿诸那与他单打独斗。作为刹帝利武士，有挑战是不能拒绝的。这位陌生的青年突然出现，打压了阿诸那的气势，使难敌终于发现了一个能与阿诸那匹敌的对手，心里十分欢喜激动。而在场边观战的贡蒂却忽然晕了过去。原来，这个青年就是她最初召唤太阳神所生的儿子，后来被她弃于河中，她一看金甲和耳环就认出了他。现在她的两个亲生之子就要对决了，怎能不让她惊惶？

这时候一位车夫颤颤巍巍地从众人中走出来，他看着台上的那个青年要与人决斗，眼泪汪汪地上来劝说。大家这时才知道那个青年是车夫的儿子，名叫迦尔那。当年贡蒂在河中用木桶放走了这个孩子，结果被这个车夫救起。在场的很多人开始嘲笑他，尤其怖军，嘲讽他这样的身份也配跟王子对战？迦尔那心里抑郁难平，但是在等级差别面前也只能忍受，无能为力。这时难敌站出来说：“你们不应该嘲笑他，作为刹帝利，不管谁向你挑战，你都应该应战，而不应该因对方身份而放弃这样的原则。你们嫌他的地位低，我现在就找人给他灌顶并封王。”以难敌的身份是有这个权力的。然后他找来一位婆罗门当场为迦尔那灌顶封王。但是这场亲兄弟之间的比武最终还是散场了。作为回报，迦尔那请难敌对他提出一个要求。难敌说：“我要你一生的友谊，不能背叛。”

王子们成年之后，在民众中般度五子的声誉非常高。尤其坚战，他特别正直仁善，所以民心偏向于他，认为他会是最好的国王，希望他能继承这个国家的王位。这使得难敌心里越来越不安，就向父亲持国报告般度五子已经威胁到了他王位的继承，并建议想办法把般度五子悄悄地杀掉。持国一开始并不同意，几番劝说，但因为太溺爱儿子，还是默许了。于是在难敌的安排下，贡蒂与般度五子被骗到多象城，住入易燃的紫胶宫。等到时机成熟，掌管多象城的大臣便放火烧宫。

噩耗传到象城，毗湿摩等王亲悲痛不已，持国也很悲伤。只有维杜罗表面稍显悲伤，心里却并不着急。因为临行前他已经暗示坚战要防毒防火，坚战早已警惕，而且他的手下也会帮助贡蒂和般度五子从紫胶宫的地道逃出。

母子六人怕被难敌发现赶尽杀绝，便逃入森林，在森林中遇见了大罗刹西丁波。怖军大战西丁波，最后将其杀死，并娶其妹——罗刹女西丁芭为妻，生得一子，取名瓶首。后来在毗耶娑的指引下，贡蒂母子来到独轮城隐姓埋名安居于此。在此期间，怖军为独轮城除一大害，杀死了吃人罗刹钵迦。不久，听说般遮罗国国王木柱王为女儿黑公主德罗波蒂举办选婿大会，般度五子也想参加，于是一行六人又来到般遮罗国。

黑公主德罗波蒂与其兄猛光都是从祭火中诞生的。因为一些旧怨，德罗纳曾派诸位王子攻打木柱王的般遮罗国，最终木柱王战败。在交战的过程中，阿诸那的勇猛和风采让木柱王期冀不已，于是他向天神祷求一个像阿诸那一样的威武之子，因此从祭火中诞生了这样一对光彩照人的儿女。

因般遮罗国强大的实力，以及黑公主的美名远播，各国王子纷纷云集于选婿大会，其中也包括难敌和他的兄弟们，还有迦尔那。般度五子怕暴露身份，隐去真名实貌，乔装成婆罗门参加大会。木柱王派人设计了一套大弓箭，会场高处悬着一环。这枚弓异常强硬，鲜有人能拉得开。大会的题目就是拉开此弓，并且还要连射五箭入环，这样便为胜者，可以娶黑公主为妻。其实木柱王爱阿诸那之才，希望能招阿诸那为婿，因此摆下了这样一个局。

各国王子们纷纷试拉这张弓，不是拉不开，就是稍拉开一点就被弓弦的反弹力所伤，包括难敌和迦尔那等人都无功而返。这时一个婆罗门装扮的青年张弓搭箭，五箭连中，威震全场。在众人中只有雅度族王子奎师那（黑天）^[7]认出了他就是阿诸那，也认出了坚战等人。贡蒂是雅度族苏罗王之女，她的弟弟就是奎师那的父亲。奎师那与般度五子是表兄弟，同时他也是古印度三大神之一的保护之神毗湿奴的化身，是大觉悟者。

黑公主因贡蒂的一个误会，成为了般度五子共同的妻子，同时般度五子也因此次选婿大会而暴露了身份。象城中的持国、毗湿摩等人也知道了贡蒂母子并未在大火中烧死。难敌再一次向持国进言，现在般度五子已经有般遮罗国作为后盾，希望在他们羽翼还未丰满的时候斩草除根，向他们宣战。甘陀利公主的兄弟沙恭尼和迦尔那都站在难敌一方，支持难敌的想法。沙恭尼是声名狼藉的罗刹德伐波罗的化身。但在毗湿摩与维杜罗的坚持下，持国最终同意招回般度五子，并将甘味林那一带的土地划归他们。这样贡蒂母子带着黑公主回到了象城，有木柱王和奎师那的大力支持以及坚战贤王之名，他们在属于自己的土地上建起了天帝城，而且越来越繁华富饶。

其间阿诸那为了一个誓言，自愿到森林中流浪十二年。在此过程中遇到了仙人们（成道者）为他讲正法、传授法宝，并与一位公主生得一子。奎师那在森林中找到阿诸那，一同来到雅度族的王城多门城。在奎师那的帮助下，阿诸那以抢亲的方式娶到了奎师那的妹妹妙贤公主。他们带着妙贤回到天帝城，妙贤为阿诸那生下一子，取名激昂。黑公主也为般度五子各生一子。

有一次奎师那与阿诸那答应火神的请求，帮助他火烧甘味林，以此作为他的食物。火神于水神处要来甘狄瓦神弓与两个取之不尽的箭囊，以及工巧大神打造的最豪华的战车送与阿诸那。在大火中阿诸那救下了一个叫摩耶的大阿修罗，他是一位工艺大师。为报救命之恩，摩耶帮助般度五子于天帝城用水晶宝石建起了一座比天神们的宫殿还要恢宏漂亮的大会堂。大会堂建成之后，坚战想要在自己的土地上举行王祭称王。

在奎师那的授意下，般度五子先斩魔王妖连，救出被他囚禁的国王们，因此四海扬名；其后行使刹帝利王族的责任，争战八方，收服土地，变得更加富有。此时坚战举行王祭的时机已经成熟，便请来了持国、毗湿摩等人以及其他各国的国王参加祭仪。难敌看到了壮美的大会堂和王祭的盛大场面，嫉恨交加，请求持国想办法将天帝城抢为己有。持国百般劝说，但再一次因不忍见儿子这般痛苦而低头，不过他不希望难敌用战争的方式来实现这个要求，而维杜罗等人则坚决反对难敌的想法。

这时沙恭尼出了个主意，说不动一兵一枪，用掷色子的办法帮难敌将天帝城赢过来。维杜罗认为赌博是大恶之事、不义之举^[8]，还是坚决劝阻，但这个建议却得到了持国的首肯，而坚战也出于礼貌答应了这场赌局。沙恭尼的赌技非凡，诡计多端，坚战一次次告负，先是输掉财宝，然后输掉王国，后来又押上了弟弟们和自己，最后将黑公主也输掉了。黑公主被难降^[9]拽着头发强扯进赌会大厅。黑公主向长辈们哭述，坚战先输掉自己，已经没有权力再将她作为赌注……

这时，赌场周围开始显现出各种凶兆，令在场的长者们心惊胆战。但因赌约是坚战自己应承下来的，除了维杜罗的维护和维羯那^[10]正直地进言，其他人都无奈地保持沉默。迦尔那则污言秽语地侮辱黑公主，而难降则称黑公主已是奴隶，并伸手撕扯她的衣裳想羞辱她。但是他撕掉一件，在黑公主身上就又出现一件相同的衣裳。就这样一件又一件撕扯，直到难降累得脱力，撕下的衣裳已经堆了满地。面对怖军赌咒发誓的报复之言^[11]，以及鬼哭狼嚎的各种凶兆显现，持国最终妥协，以给黑公主恩赐的方式，化解了这次赌局，放他们回天帝城。

可是禁不起难敌的怂恿，持国答应了让沙恭尼与坚战进行第二次赌局，将行至半路的般度五子又找了回来。这次的赌注是双方中输者流浪森林十二年，在第十三年时还不能让对方发现，否则要再流浪十二年。结果坚战再一次失败，般度五子只能穿上兽皮，带着黑公主流浪森林。

他们在森林中流浪，许多仙人用讲故事的方式教导他们如何行正法，如何修炼，以及各种社会伦理道德规范等内容。他们也遇到许多阿修罗和罗刹，一路上斩妖除魔。

有一天，阿诸那独自在森林里射中一头大野猪，走近才发现野猪身上还有一支箭，原来一个猎户与他一同射中，二人决定通过比武判定猎物的归属。奇怪的是一向无人能敌的阿诸那却一再被这位不起眼的猎户打倒，但是他一次次地爬起来，坚决不认输。这时猎户才显出原身，原来他是毁灭之神湿婆下凡来考验阿诸那的，见他这样坚忍不屈的精神，很是喜欢，赐给他一件法宝，叫兽主之宝。后来阿诸那的父亲天帝因陀罗将他带到天上学习各种法宝的应用，他在天庭又跟随健达缚^[12]们学习歌舞，还得到因陀罗所赐予的由创造之神梵天所造的螺号，这样在天庭一待就是五年。五年后，阿诸那返回森林与兄弟们会合继续流浪。

还有一次，除坚战以外的其他兄弟因误饮了有毒的湖水而死亡，守湖的药叉说如果坚战能够正确回答他提出的问题，就会救回他们。在坚战回答了一系列关于正法、人生、灵性智慧等问题之后，药叉对他的回答十分满意，不过只能救活他的一个弟弟，请他选择。坚战选择让无种或偕天复活。药叉不解地问，他作为国王，怖军有勇挡万夫之力，会帮助他四方征战、保卫王国，而阿诸那智勇双全，对国家更为有力，为什么不选他们，却选择无种或偕天？坚战说：“因为作为亲母贡蒂所生的三个孩子中的一个，我还能活着，但是我还有另一位母亲玛德利，我不能让他的儿子全死掉，所以我请你选择无种和偕天两人中的一个复活，为玛德利公主留下一个后代。”药叉听了坚战所言，十分高兴，现身一变，原来是他的父亲正法神（死神）阎摩。阎摩看到现在的坚战，已不再是当初被赌博迷失了己心的那个儿子了，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砺，已经成长为更加仁厚正直的人。阎摩说：“你经受住了考验，你的弟弟们将全部复活。我赐予你们不死，在赌约中的第十三年，你们也不会被发现。”得到死神的祝福，般度五子继续在森林中修行。

难敌想去看看般度五子是怎样的狼狈相，就带着迦尔那、沙恭尼还有自己的军队来到森林，想贬低他们、嘲笑他们。难敌一行在森林中突然遇到了一群健达缚，健达缚们与难敌的军队交手，将整个军队打败。迦尔那不顾难敌等人的死活，自己落荒而逃。难敌一方的随军大臣看到败局已定，生命堪忧，就在森林中寻找般度五子，向他们求救。怖军说难敌他们坏事做绝，自然会招来这样的恶报，所以不会去解救。但是坚战说无论如何与难敌他们都是兄弟，这个血缘关系是抹不掉的，遵从正法的原则，必须去救援。在坚战的坚持下，阿诸那和怖军前去解救被健达缚围困的难敌等人。为首的健达缚武功高强，他与阿诸那交手，最后不敌阿诸那。这时他现出原貌，原来是阿诸那在天上学歌舞时结交的一位非常要好的健达缚朋友，名叫奇车。奇车说，他此次下凡一是要考验一下阿诸那，二是因为看不惯难敌他们作恶，想替阿诸那把他们铲除。坚战则请求健达缚们将难敌放走。难敌解围后，听说是为般度五子所救，羞愤难当，不愿受其恩惠，险些绝食自尽。最终难敌在大臣们的劝说下回到象城，但经过此事，反而更增加了他对般度五子的仇恨。

到了赌约的第十三年，般度五子必须找到一个藏身之地，不能让难敌派出的人找到，否则还要继续在森林中流浪十二年。就这样般度五子与黑公主乔装隐身于摩差国毗罗吒王的王宫中担当宫廷仆役。坚战做侍臣，怖军当厨师，无种驯马，偕天养牛，黑公主做侍女，而阿诸那则扮成太监，凭借曾经在天上与健达缚所学歌舞，他担当起了教授宫女们舞蹈的职务。

难敌发兵攻打摩差国，阿诸那阻挡了难敌的军队，也因此被难敌发现了行踪。难敌要求般度五子遵守誓约，再于森林中流浪十二年，而毗湿摩则说按历法推算正好刚满十三年，应该接回般度五子，并还给他们一半国土。毗罗吒王这时才发现原来在他宫中隐藏着的是大名鼎鼎的五位王子，于是将女儿至上公主嫁给了阿诸那和妙贤的儿子激昂，与般度五子结成了亲家。

般度五子回国后，奎师那与木柱王建议向持国要求归还一半国土。这时般度五子与难敌双方都注意到眼下局势，必须首先争取盟友以应对随时可能爆发的战争。双方最先想到的都是奎师那。难敌和阿诸那几乎同时出发去多门城找奎师那。难敌先一步进入奎师那的房间，当时奎师那正在睡觉，难敌就站在他的床头，阿诸那紧跟着难敌进门，站在他的床尾。奎师那醒来，看到了阿诸那，随后发现了难敌。难敌向奎师那请求，希望他能加入己方，阿诸那说自己也是来请他的。难敌说自己先进来，应该他先提请求，奎师那要先答应他。奎师那说：“难敌进门在前，但是我醒来时先看到的是站在床尾的阿诸那；再者从身份上来说，难敌为兄，阿诸那为弟，兄长应该先谦让弟弟，所以理应阿诸那先发出邀请。但是为了表示公平，我将自己所有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我的军队，一部分是我本人，而我本人不参与对战。”奎师那先问阿诸那要如何选择，阿诸那选择了请奎师那本人，军队则归于难敌。难敌虽有所遗憾，但是毕竟得到一支实力强劲的军队。他此次来多门城也不只是要请奎师那，他还有一个目标，就是奎师那的哥哥大力罗摩^[13]。不过这位以往骁勇善战的英雄厌倦了战争，拒绝了难敌的请求。

与此同时，摩德罗国公主玛德利的兄弟沙利耶也带着本国军队来支援般度五子。沙利耶的军队行至半路，听说自己的外甥派人来送食物犒劳全军，于是很愉快地接受了。享用完供食之后，他才发现是难敌使诈，冒用坚战之名来供养。为了遵守刹帝利的原则，沙利耶不得不因此加入难敌一方。

虽然双方已经展开了争夺盟友的动作，但是坚战不希望最后真的兵戎相见。木柱王派自己国家的大祭司前去与持国商谈，希望归还般度五子应得的土地，战争是他们不希望看到的。持国很犹豫，一方面自己不愿开战；另一方面知道难敌态度坚决，心里偏向自己的儿子，始终在掂量双方的实力，看难敌能否在战争中占据优势。所以他言语模糊，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回绝。然后持国派自己的御者桑遮耶为使者向坚战回礼，也是一探虚实。桑遮耶对坚战说，看情况恐怕持国与难敌不会答应分给他们半个国家的请求。坚战为了避免手足相残，作出了最大的让步，只要五个村庄安身。可是难敌一口回绝，别说五个村庄，就是连针尖儿大的地方也不给。

奎师那心知这场战争是不可避免的了，但为了坚战的请求，答应作最后的努力，作为使者从中斡旋。奎师那见到持国，在宫廷大会上有礼有节、义正词严地析述持国这样对待般度五子是不公正的，不符合正法。毗湿摩与维杜罗都支持奎师那。持国也几次劝阻难敌，他很明白难敌既不占理，实力上也未必占优势，甘陀利公主也苦劝难敌，可是难敌一意孤行。而迦尔那和沙恭尼则从旁煽风点火，鼓动难敌说此战必胜，不能给般度五子喘息的机会，要让他们无立锥之地。持国对难敌没办法，一边担忧，一边又只能站在儿子一方。就这样奎师那的出使也未能达成和解。

离开象城之前，奎师那找到了迦尔那，告诉他本是贡蒂的亲生子，与般度五子是一脉血亲，作为长兄，他不应该与难敌为伍来对抗自己的亲弟弟们。迦尔那说，他曾答应难敌做永远的朋友，会始终站在难敌一方，而且他已经同意了为难敌参战的邀请，不能自毁承诺。

贡蒂也找到迦尔那，坦诚自己对当初抛弃他一直深感忧虑和愧疚，并请求迦尔那原谅，与其他亲兄弟相认，不要相互残杀。迦尔那说，无论是身为车夫的养父对他的养育之恩，还是在所有人都嘲笑他身份低卑时难敌的知遇之恩，都不容许自己背弃他们而接受这一新的身份和地位；而且自己答应难敌为其出战在先，这时退出就丧失了武士的尊严，会为天下人所耻笑。不过血缘亲情也是无法否认的，贡蒂毕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因此他答应贡蒂，除了阿诸那，不伤害其他亲兄弟，与阿诸那拼死一战是他的目标，这样无论他们两人谁被对方杀死，贡蒂都还拥有五个儿子。

战争一触即发。般度五子一方集结了七支大军；持国百子一方集结了十一支大军，其中包括奎师那和沙利耶两国的军队。当时几乎所有的国家都卷入了这场大战。毗湿摩与德罗纳等人始终由持国供养，虽然道义上并不支持难敌，但从义务上却认定了自己必须为难敌作战。

在开战前夜，持国思及难敌出师不义，又恐奎师那与般度五子力量强大，因此担忧烦乱，夜不能寐。维杜罗劝导持国一夜，当依正法给般度五子合理的安排，阻止难敌挑起战争。但是在自大成性的难敌面前，软弱的持国已无法劝阻，只能顺从儿子的决定。

战争爆发，各国军队皆列阵于俱卢之野。毗耶娑仙人来见儿子持国，说可以赐给他慧眼，让他亲眼看到这场战争的过程。持国并未接受，因为他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儿子和自己亲弟弟的儿子们对战。毗耶娑将这个恩惠赐给了持国的侍从桑遮耶，让他能够于战场观战而不伤不死，并且凭借慧眼看到战争中发生的一切，然后将战争的情况转述给持国。

开战十日后，桑遮耶从战场回到持国身边，带来了一个噩耗，毗湿摩中箭，死期已近。持国焦急地询问战况，桑遮耶回顾了战争的经过，从开战前奎师那与阿诸那的一段关于真理与智慧的对话——“薄伽梵歌”开始……

[1] 婆苏是一组天神，共八位。详见本书第十章注解。

[2] 在古印度，抢婚是几种合法联姻的方式之一。

[3] 极裕仙人之孙。

[4] 这种借仙生子的方式为古印度法律和习俗所允许。

[5] 阎摩既是正法神，又是死神。

[6] 这是王子之间的比赛，与阿诸那旗鼓相当的马嘶没有资格参加。

[7] 奎师那（），又义译为“黑天”。他是整部史诗的灵魂，史诗中对其称谓很多，为方便读者对其薄伽梵身份有明确的认知，本书统一用“奎师那”。

[8] 古印度文化中讲人的品行有四恶，即嗜猎、嗜酒、赌博、沉湎女色。

[9] 持国百子之一，是难敌作恶的得力助手。

[10] 持国百子之一，比其兄弟们正直。

[11] 怖军发誓要打断难敌的大腿，喝难降的血。

[12] 健达缚是一类小仙的名称，天上的歌舞伎，非常貌美。

[13] 《摩诃婆罗多》中提到三位罗摩。一位是《罗摩衍那》中的主人公，十车王之子；一位是曾与毗湿摩对战的持斧罗摩；还有一位就是奎师那的哥哥大力罗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