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朋友要雪中送炭
王伟林是东莞知名人物,如果不是和镇民营办的同志一道,见他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公司名叫“伟林国际毛织集团”,偌大的厂房有三个足球场的面积,而如积木般的厂房设施错落有致,彰显企业的实力。步入车间满目是劳作的职工,让你联想到什么叫劳动密集型企业。
王伟林近不惑之年,虽说是地地道道的广东人,他的普通话说得很好,常常是借手势来阐述自己的观点。他的案头上摆着许多现代化管理的书籍,每个都似砖头,老板大吧台后的书柜,整整齐齐地排列着诸如《资本论》《辞海》等的大型书籍。后来我知道,许多没念过几天书的老板,怕被人小瞧,往往把书当花瓶摆设,王是其中一个。据说他们俩口子加起来,初中没毕业,他太太是理发出身,他从小就会做生意,开始是骑摩托,从甲地往乙地载人,像避瘟疫一样逃过警察的视线。后来,借大朗镇毛衫业的兴起倒腾毛衫起家,有句话是英雄不问出身,有钱了,也发展了,地位、名誉水到渠成,他还是当地商会的副会长呢。王的确与众不同,当提出宣传宣传时,他没有表示不行,合同当场就签了,我要求在合同书上盖章,他说,老板的签字比章好使,不盖。第二次见面,是把做好的广告出版杂志送他,他看了看说,行,好啊,便没下文了。这一次倒是没秘书了,他周围人都说广东话,我听不懂,但从声音中分辨,可以听出是在吵架。王伟林头发凌乱,声音嘶哑,点头如捣蒜。大朗镇的地盘不大,老板的信息像风吹的一样,无孔不入,我从别人的嘴里了解到,王伟林遭遇了灾难,起因是他过于信任四川来的打工妹,被她卷走了订单,抢走了客户。
兵败如山倒,凸现在王伟林面前的是,许多人离他而去。个体企业是培育老板的黄埔军校,这句话应验了他的经历,骨干鸟兽状散去,使他的企业就像《红楼梦》中曹雪芹笔下的荣国府——全垮了。据知情人讲,他欠账就有两千多万元,雪上加霜,他爱人又在和他闹离婚,听到这些议论,我就没和他联系。
又见到他是因为阿平,阿平有一外单找加工企业,他首选王伟林,我陪他去的,王伟林见到他也很高兴,但就是没谈成买卖。阿平有事走了,我不能走,广告费他没给呢,他说叫我等下午。我在他办公室坐等,没想到他从上午十点出去一直到下午三点,我五个小时一直在等,脑海中也出现许多可能发生的故事。
故事一:他把我骗了,躲了。
故事二:他去借钱了,这可能吗?
想着想着我睡着了,就躺在他办公室的真皮沙发上,但饥肠辘辘睡不实。我见他办公室有一大的玉制作的轮船,这可能值钱,轮船是祝贺他企业落成的,还有刻的字呢,心想,他不仁我不义把它搬走,用劲抬一抬,纹丝不动,这家伙够沉的。办公室还有一个用绿玉制作的白菜,题为“百财”,这个体积小,我往兜里一装正好,我刚要走,又退回来了,这白菜不会值多少钱,也没用啊,再等会儿吧。时光又过半小时,他推门而入,脑袋上明显渗出汗珠,他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我。我忙揣兜里,立马拔腿,他说等一等,我还以为他变卦了,不是这样,他要送我回去。回宾馆的路上,他一言不发,从严肃的表情上,我读懂他目前形势很严峻,细节我也不便打听。
又过了半年,在一个夏季满目葱绿的时节,我再次到东莞办事,晚上没事我打通了他的电话,他第一时间来接我,去一个叫帝豪花园的酒店冲凉。这是一座豪华别致的酒店,游泳池和假山互为相映,成为一体,夜半的知了叫声和远处的汽车声隐隐约约。我在浴池冲了一冲便跳进泳池,游了一阵后,王和我坐在泳池边上的椅子上促膝谈心。他一直在问我一个主题,他该怎么办。
他说:“我现在没有办法活下去,每天都在要账的人中周旋。”
我说:“那就去死吧,也许是最好的解脱。”
他说:“活到现在才看清世态炎凉。”
我说:“什么叫朋友,朋友是在你进监狱时拿牙膏去看你的那种。”
我说:“你要活下去,让那些远离你的人又接近你,让人家看你不是孬种。”
他说:“我一无所有。”
我说:“你有手艺,毛织的技术印在你脑袋里,营销的经验在你手中,没有人能和你比。”
我和他谈了四个多小时,他送我回宾馆,后来他找我办两件事,第一件事是把他的厂房卖掉。这事我帮他了,我通过朋友,介绍了个台湾老板给他,最后成交。
第二件事是他的机器被偷盗,职工罢工闹事,我通过人找到公检法一位领导,平息了这事。这事过去了,再见时他很激动,酷暑时节,他跑到荔枝园给我搬来三大筐荔枝,他是想让我当荔枝贩子,还是有什么企图,我左思右想弄不清楚。交了这个朋友,我多了份牵挂,每到大朗镇出差,我都要见一见他。他把厂房卖了,还了所有的账,剩下200多万,又招了20多个工人搞带料加工。2005年的春节,我给他打电话,他在电话中说马马虎虎,能挣个酒钱;2006年年初他告诉我,本想春节去旅游但没时间;2006年下半年的一天,他说买了辆新车,是75万元的大吉普,说要我陪他去张家界;2007年我又见到他是在金秋,他的人马多了,又装修了厂房,50多人的企业。他一个劲儿地说,不发展了,要做精、做稳、做强、做好。看他的精神状态,不相信他止步了,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正如我爷爷说的:“穷则思富,富则思淫,淫则思贵。”
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找不出失败的原因。创业的路是坎坷的,在坎坷中找回自我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