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绛唇黄花城早望〔一〕
五夜光寒，照来积雪平于栈〔二〕。西风何限，自起披衣看。
对此茫茫〔三〕，不觉成长叹。何时旦〔四〕？晓星欲散，飞起平沙雁。
〔一〕黄花城：或称黄花镇，在十三陵北，今北京怀柔北长城内侧，军都山东南麓一关隘。《新五代史》：“唐时黄花戍，以扼契丹。”
〔二〕五夜光寒，照来积雪平于栈：用谢灵运《岁暮》“明月照积雪”与祖咏《望蓟门》“万里寒光生积雪”诗意。五夜，五更，通指长夜。栈，栈道或称栈阁，于山路悬险处以木板铺成的阁道。《后汉书·隗嚣传》：“白水险阻，栈阁绝败。”
〔三〕茫茫：《世说新语·言语》：“卫洗马初欲渡江，形神惨悴，语左右云：‘见此茫茫，不觉百端交集。’”
〔四〕何时旦：语出宁戚《饭牛歌》：“从昏饭牛薄夜半，长夜曼曼何时旦。”
【赏析】本篇或以为康熙十五年（1676）农历十月扈从圣祖祭明陵时作，或以为此“黄花城”在山西大同府属之山阴县北，即位于古黄华山又名黄瓜堆者，为容若康熙二十二年（1683）扈从五台山时作。然十五年时容若甫中进士，久未授职，不当有扈从事。而二十二年玄烨于农历二月、九月两上五台，查《康熙起居注》均由河北龙泉关入晋往返，未曾远取晋北之途。故二者皆不确。《饮水词笺校》以为非必随扈之作，是。容若任侍卫，曾司经营内厩马匹之任，亦曾有“觇梭龙”事，皆可能盘桓此地。黄花城距京师不远，随时可至，则此类词篇或不必务求编年矣。
词起二句切“早望”，“积雪平于栈”云云出语似拙直，其实正切合边塞浑茫景象，为下文“西风何限”、“对此茫茫”等句积蓄气势，乃是全词颇值得留心的一处手笔。诗史有“明月照积雪”、“大江流日夜”之类先例，看似平易而高不可攀。《红楼梦》中才子才女们联句，“赞助商”王熙凤有“一夜北风紧”之发端，博得众人喝彩，其妙也在于那种重拙的大气。容若以此引出心中茫茫史事、人事之感，那一声长叹中的“古今多少事”、“几度夕阳红”味道便有着落，不至突兀。末三句景中含情，平沙飞雁正也喻示一种昂扬心绪，新的一日将要开始，新的历史一页将要翻开，写出少年英俊、挥斥方遒之意。故此篇登临抒怀之作并非一味冷色调，词人心灵曲线的跌宕跃动也给词篇本身带来一种俊鹘掠岸、大鱼凌空之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