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给达维多娃

30.给达维多娃

(1926年5月26日,“迈纳克”)

加利娅:

我刚收到你的和家里人的信。两封信带给我的喜悦不多。加利娅,你真不知道,我脑子里乱糟糟的,出于本能,盲目地摸索一条正确的道路有多艰难。

先说说你的信吧。你我成为朋友,已经很久了。作为个性独特的姑娘,你和我建立友谊之初,正是我最困苦郁闷之时。你头一个明确地、率直地谈论我,谈论托霞和我。因此,我不可能不听听你的。如果换个人这么说,准会被我撵出病房。然而,我过去认为,现在也认为你是我的朋友,任何时候,任何方面,都应当相信能找到正确的道路。正是现在,要么在艰难的环境中坚定信念,要么在哈尔科夫医院二十二个月的耽搁中丧失了信心,可我得承认,自己尚在摸索着寻觅道路,而且一再碰壁,撞得好疼。加利娅,我能否找到一条正确的道路,自己也不知道,没信心(这多么令人羞惭)。

那个怪女孩让包括阿利沙等在内的各色各样的人,议论我们的私人情况。她还继续讲着蠢话——我从来信得悉这一点,心头十分沉重。假如她不是这恶劣环境中的一名女售货员,缺乏还远非纯粹的、无产阶级的鉴别力,那么我读到和听到的一切(什么100卢布哇等等,主要是这些私人的事情被七嘴八舌,渲染得一塌糊涂),会成为影响我们相互关系的决定性因素。但还有尚未解开的谜。不知怎么的,这影影绰绰地激起了纷乱的猜测,似乎我想寻求到一点依傍,哪怕只会让生活悄悄地前进一点也好,然而我寻求不到,反而招致一片混乱和喧嚣,使我惊倒在地,呜呼哀哉。

倘若我孔武有力,事情就会大不相同。对,我向你提出的问题,确实没有得到答复(你的原话:不查究,不轻信,不驳斥),但你再次说了一遍。对,加利娅,“扯谎公司”的流言蜚语一文不值。凡此种种,无非都是同一根市侩习气链条上的一节。你我不应该听他们的。就说这些了。加利娅,我心烦意乱!

更糟糕的是必须亲自做出决定。我多么希望了解真情实况哟!那个怪女孩被轩然大波所包围,我真为她感到忧虑,因为直率地告诉你,加利娅,我是要维护她的。从某种程度上说,我无法想象,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跟她似的公然宣称自己爱我,并且直截了当地做出结论。本来,这是可以搞得云山雾罩的。加利娅,瞧我这人,体力上已贫困得如同乞丐。唉,心余力绌。

为了寻求道路,我耗费了多少精力。加尔卡,你继续给我来信,写吧,那么我会不再如此郁闷。无论如何,我将做出决定。不过那是个怎样的决定,我还不能对你说。

接着谈吧。在收到你的信的同时,还收到了哥哥的来函。这也使我激动不安。加利娅,此信的内容出乎我意料。有人往我家里写信,讲述一切,而且加以抹黑、丑化。加利娅,听我说,我绝对了解并且相信,这不是你干的。肯定正是那一伙人。他们有什么权利干涉我的生活,而且乱打乱咬呢?我如果能够,恐怕会不顾后果,狠命回击的。如今那边怎样胡搅蛮缠,我无意缕述。总而言之,简而言之,他们让我亲友中的党员,建议我克制,别自以为是地行动,所有发生过的事情要汇报;为此,要我治疗结束后,乘车去舍佩托夫卡,而不是去哈尔科夫;甚至预先警告,我若不向他们把情况解释清楚,他们就要通过党组织来办这件事。他们的来信,字里行间透露出一种隐忧,觉得凡是我所做的事儿,几乎都是心理疾病发作的结果,至少我是个神经不正常的人。基于这一点,他们——所有培养我成长、引领我进入共产主义大家庭的人,而今破天荒头一次紧急干涉我的个人生活。最令我难堪的,是我最好的师友、共产党员、我最尊敬的利西岑[1],这个党中央的委员,也持尖锐批评的态度。是的,他们并不轻信人家写在信上的、一切针对托霞的污言秽语,但这也引起紧张。

加利娅,亲爱的姑娘,他们正是这样兴风作浪的。我不好受,由于遭到责难,我起来反抗。我愿以生命为代价,赢取独立自主的权利。然而这些人,全是我非常亲近的,他们是我生活中的引导者,我不能不听取他们的意见。要知道,我一向服从多数,一向认为他们的决定是正确的,因为他们过去引导,现在引导,都是基于一种心愿,即让我成为正直的、忠诚的、以劳动为生的小伙子。

于是我服从他们——进行汇报。可实际上我还不熟悉那个成了所谓朋友的怪女孩。如果问我是否知道她,我回答说不知道,那么这将成为他们得出反对结论的决定性因素。这个结论我理应服从。唉,我成窝囊废了。

这是我唯一的烦心事儿。要不然,我在这里的日子过得极其满意。你问起健康状况。不错,仍是老样子,可此地的环境非常好。我们有五个卧病的共产党员成了一伙儿。一个德国人,来自共产国际执委会;一个爱沙尼亚人,来自国际革命战士救援会中央委员会;还有我们三个俄罗斯人。这伙人中,我最年轻。看看外国报纸,他们念,还给我们翻译。

惹人喜爱的德国小伙子埃默纳[2],是1911年入党的德国共产党党员,党中央委员、议会成员。这个聪明的“异人”,俄语说得简直让俄罗斯人听不懂。他在俄罗斯逗留八个月。跟他在一起,时间不知不觉便过去了。爱沙尼亚人是俄罗斯联邦内贸部人民委员。两个俄罗斯人是党的干部。

气候宜人。我们差不多整天呼吸着新鲜空气,下下国际象棋。起先我打败所有的人,但最近数日自己成了败将,所以暂停。我变得心不在焉,下着棋,思想开小差,输得狼狈不堪。

不久将接受泥疗。让我准备了很长时间,因为体质太弱。明天称体重。你记得我,真好。这儿挺舒适。但万一不……

加尔卡,来信吧。我在这儿提及的事情,你的看法如何,都写下来。

问候妈妈和穆拉。向安娜·瓦西里耶夫娜致意,并把她的地址告诉我。你近况如何?住在哪里?仍旧在[研究]所[里的]附属医院吗?

我还想给你写很多。不过主要的已谈了。加利娅,来信吧,想写什么全写出来。祝诸事顺遂。

柯里亚

1926年5月26日

问候凡娜·叶夫谢叶夫娜。


[1]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利西岑,别列兹多夫执委会主席,是尼·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入党介绍人。

[2]笔误,应为埃布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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