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

初见

其实骑行哪有那么多的奇遇与风花雪月,不如意的事十常八九,就像出行第一天就遭遇大雨,浑身湿透,冻得直打哆嗦;在西邑拦车,平地从单车上栽下来。遇到麻烦事,不去自我解嘲,不去自我点化,等神仙来给你个彩霞满天阳光铺地?魔幻去吧。况且这条路又不是别人逼你来的,是自己想要来的。既然来了,就将这个过程看作是赴一场宴会。管它什么鬼,统统收下。即使是风景,也不要太相信旅行者的描述,更不要太相信照片。旅行这玩意一半要靠运气与风景本身,一半要靠想象与看风景时的心情。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至于单车独行,也不一定是什么坏事,你可以自说自话自我调侃,还可以用身体的疲惫来转移心中的无明。骑行的过程中,心境最为重要,好的心境能使长时间的艰苦骑行变得色彩斑斓。

安顿好后出来找饭吃。本想请老穆好好喝一场,可饭菜奇贵。我和魏涛知趣地每人吃了碗最便宜的米线,老穆为了给我们省钱要了个更便宜的炒米饭,匆匆吃完。老早就知道老穆的饭量,虽然老黄因故没来跟我们相聚,但酒还是要喝的,跑了这么长的路,解解乏驱驱寒,也为兄弟冒雨相伴的情谊干一杯。

回到客栈,洗个澡,把湿的衣服洗净挂在客栈小院的苹果树下。魏涛还顺手摘了三个苹果。皮厚肉少、刚长出点苹果味,也让我们啃了个一干二净。

脱鞋,上床,添酒回灯重开宴。把从便利店买来的一堆吃的和啤酒悉数打开,边吃边喝,聊天到天亮。舍不得走,老穆跟我挤在一张床上。多亏老穆没什么不良爱好,床也大,这一夜睡得十分香甜安稳。

疲惫不堪,摸着黑进的县城又摸着黑到了束河,初见的丽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那一夜的束河古镇,酒吧灯光迷醉,音乐乱七八糟,震得我的心怦怦跳,但又不是遇艳的那种心情。

清晨起来,再看这家小客栈,宁静别致,全是木制结构。长木条的地板,圆木形的楼梯扶手,厚实的木门,连打水的轱辘也是古拙的木头制成。几盆花草沾满露水,一段朽木暗生青苔。拖把椅子懒在黑白石子铺就的院子里,心中欢喜。老穆更甚,舒坦的表情像是在显示自己才是这家客栈的男主人。

真正的主人早就把大门打开了。大门外是座小木桥,桥下有流水缓缓淌过,清冽,透亮。红灯笼高高挂起,像串联起来的台湾烤肠。门上还有块大木匾,上书:流世之外。这名字起的,小资,小资。

就像仓央嘉措在《问佛》里写的那样:“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浮世千重变,还有什么不是浮云。人生不满百,身长不过数尺,何必怀着千岁之忧,殚精竭虑,为着些电石火花之事忙碌一生?任古今多少事,难得有情人,是缘也好,是劫也罢,且就眼前这道景这碗茶。洗个脸,刷个牙,忘却昨日的不快,带着今日的清爽,溜达在清晨这喧嚣未起的小镇。

青石板的小街高低不平,踩不到的边边角角长出青青野草。这条街古木小楼林立,转过这条街转眼就成了砖石实木混搭。无论古木小楼还是石木混搭皆以青瓦做顶,无一例外地楼高不过三层。这个地方很合适我。

路上行人稀少,偶尔能看到纳西族老人蹒跚而行。

桥上有个纳西族老人找了个好营生。身穿大红袍,头戴长毛外翻皮帽,手里端着细长的烟枪,充当起活道具来陪游客照相。老穆好奇,过去拍了几张。老纳西不干了,伸手要钱。老穆见事不好,扭头就走。心中略感羞愧,老穆回来时也坚决不从桥上走。

这里是拍婚纱照的好去处。摄影师在拍,我们也大模大样地跟拍。新郎新娘沉浸在彼此的幸福之中,不曾想他们的美好时光也落进了我们的镜头里。

这里是邂逅美女的好去处。博古架上的古玩琳琅满目,一位长发飘飘的白衣女子在抚香。抚香的女人是美的,喜闻檀香的女人是柔软的。不管是求发财还是求平安,美女抚这段香时的定静与虔诚神仙可鉴,我也得见。“咔嚓”一声,美丽的背影永驻了。

那边小店的蜡染布比乌镇的蜡染布颜色和图案多样得多,吸引着众美女纷纷驻足拍照。这位美女的侧面清纯无邪,我和老穆也无邪地紧按快门。老穆在像抓壮丁一样四处抓拍美女,我除了抓拍美女也在抓拍他。

流水流清,时间流缓。在康河的柔波里,徐志摩甘心做一条水草。在这束河古镇的柔波里,又何尝做不得。

要走了,不知何时再见,我和老穆在束河“初见”的牌匾前合影。

老穆是在华东师大访学时认识的,初见是因为一场酒。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想着在老穆家的那些精美吃喝,想着老穆为我们组装大床时的不辞麻烦,想着我还欠着他一顿红烧带鱼……我很不舍。

告别老穆,推着单车慢慢从束河古镇出来,天上飘着些毛毛细雨。

一段水泥小坡,坡下边有个小店面,店前停着几辆单车,几个人在门前空地处闲聊。一个穿骑行服、眼睛白亮、身体黑瘦的哥们儿冲我们打招呼:“过来聊聊。”

这一聊才知道,这哥们名叫Alex,澳门退役的自行车运动员,参加过环法自行车赛等多项国际赛事。退役后四处游走,一年前来到丽江,觉得这地方不错,于是安营扎寨,享受起云南的阳光、空气、雪山、美食。这个小店是他开的,为过往的以及常住的骑友们提供些专业帮助。

知道我们准备骑到拉萨,Alex热情地给我们鼓劲做指导。从整车到装备到路线,又讲到高原骑行的一些注意事项。

从四月份买车到现在一直很菜,自己的那点知识都是从网上得来,网上的说法差别很大,常常让我无所适从。意外得到了高手的指导,真是喜出望外。

我们这次出行心情并不舒畅,甚至有些沮丧。来时所听到的大都是些反对意见与负面消息,当然知道这都是一种关心和担心,但当我决定要做这件事时,最想听到的是些正面的指导和支持,最想要的是默默祝福,然后让我放心去经历。

Alex为我们这次骑行鼓劲,也廓清了我以前的一些模糊看法。比如高原骑行,一些不是特别打紧的行李最好不要带。从Alex那里出来后,把那些用处不大的打包寄了回去。后来知道防晒霜也用不着,有魔术头巾就足够了。在来之前从网上查了一些骑行必备和可选的装备,其实我们这一趟骑下来,发现有些东西是没有必要的,比如外胎。我把这些总结出来放在攻略部分,想去长途骑行的你在出行前请好好检查一下。

至于首次进藏最关心的高原反应,Alex说高反主要是因大脑缺氧引起。他教给我们一种呼吸法:吸两口呼一口。我不知道别人如何,这个方法在以后的爬坡过程中一直这样用着,特别是感觉头晕时,用这种方法调节调节,高反很快就过去了。

Alex还介绍了一位朋友——在望酥油茶的珍珠卓玛。他给我们留了她的联系方式,到了那边后她会照顾我们,还说卓玛住的地方风景非常好,建议我们在那休整一晚。

一直对自己的车子不放心,Alex帮忙做了一番检查,把本来太低太靠前的座位重新调了调,再骑起来就感觉舒服多了。

Alex还收藏了几辆单车。一辆法拉利的单车,已经绝版了。一辆参加过环法自行车赛的单车,速度上到一百不变形。专业就是专业,让我们俩菜鸟大开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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