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自序

还记得写下第一行诗句时笔端的颤抖。当时正值年少,完全无法预见若干年后,诗歌以其与万物之间的隐密关联左右着我的命运。我也曾有过对诗歌的极端狂热,在漫长且稍纵即逝的青春岁月里,在厚厚一撂素描本上彻夜奋笔疾书,不知疲倦。但最终,我选择了远离诗歌——我卖过鞋,做过夜市烧烤;卖玉米和甘蔗、宰杀肉鸡、摆地摊卖皮包;在武汉外环线建筑工地做水电工、在员工食堂烧火做饭;推销水暖器材、在广告工作室做文案;我甚至还在杂志编辑部混过饭吃,花光了一生的运气过了几年无比悠闲散淡的日子……这些不务正业的经历反复锤打着我,挤压着我,使我终于摆脱了对诗歌的迷恋。

然而,我需要诗歌。唯如此,我微不足道的命运才具备一缕超脱的、诗意的光芒:晨起时窗外的鸟鸣,月下乡村屋舍间的水渍,农人寒霜里畏怯的步伐,麦收时生锈的镰刀,菜市场里人声的喧哗……这些场景,我渴望一一为它们重新命名,从而摆脱所有的成见去抵达一个新世界;我渴望属于这个新世界,属于它按照内心所需去重构的万事万物,并悄然映照着现世的孤独与荒诞、人性的芜杂与破败,以及自我的省悟与尊严。我渴望加入整体之诗——沿着自我的命运汇入汉语之河,成为河床深处的暗流,被不为人知地引用、注释,并滋养着后来者的方言。

谨以此献给我的父亲、母亲和我在诗篇中提及的长港河。你们平凡的一生给予我最大的教诲就是,苦难仅仅用来承受,而非嗔怨。那些百倍艰辛的努力,只是为了达到平和,而非激烈。你们虽然卑微,但身上流淌着高贵的血液——恰恰是因为你们的自尊、节制、朴实、坚定。我没能全部继承它们,是的,但愿我的诗篇终将做到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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