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陈思和
事情的起缘是这样的:去年十月,孙晶来找我,希望我领衔为喜马拉雅音频平台做一门现代文学的课程,以复旦大学中文系的教师为主力,打造一个音频课程的教学团队。其实我已经年过花甲,并且前几年转岗为学校图书馆馆长,另有所忙,中文系的工作逐步卸去,连坚持了三十多年的现代文学史基础课也不上了,剩下就是指导几个博士研究生读读书而已。但是既然孙晶开了口,我一时也找不到推辞的理由,只好勉强答应下来。
接下来的具体工作都是孙晶和她的团队成员在做。郜元宝及时给予了大力的支持,他担任了其中最多、最重的教学任务。我仅仅挂了一个领衔的名义,参与主持了若干讲课程。组建的教学团队,以复旦大学中文系的现当代文学教研室部分教师为主,也吸收了一部分其他院校的教师。复旦大学现当代文学学科在近二十年的发展中形成了自己独特的研究组合和研究风格,个人的研究与整体的组合构成良性循环。在文学史研究、重要作家研究、当代文学批评三个方向齐头并进,稳步地丰富学科内涵。这次音频课程的上线,是对我们教学与科研工作的一次社会检验。
我一向认为,高校的教育不应该局限在被围墙建筑起来的校园内,高校的资源应该在适当的条件下为社会服务。复旦大学开放性办学的氛围有着悠久传统,从我自己做学生听课时开始,在课堂上就不断地结识来自校外的听课者,他们可能是来自附近高校的学生,也可能是来自社会上的热爱文学的自学者,甚至有退休的、无业的人员,他们为了求知,自己端了小凳子,悄悄地坐在教室的空余地方。我以前讲课的时候,经常听到学生抱怨他们来迟了就找不到座位。当时我就想,如果有可能通过某种方式,把高校的优质教学资源向社会开放,让更多的学习者受益,那多好啊。
现在的音频平台满足了这种社会需要。我经常在出租车上遇到司机们边开车边收听音频节目。自从我领衔的这门课程上线以后,也经常会收到来自边远地区的听众对我表示感谢,由此我深感安慰。音频的听众有不同的文化层次,我在刚开始参与的时候,有不少朋友想劝阻我,怕我被所谓的流量弄得疲惫不堪,更是担心我不能适应这类以商业为目的的文化活动。那些知我爱我者的善意提醒,我是深深领情的,深记在心。但我也知道,任何文化创造和精神产品,都需要放到社会实践中去接受检验,我们可以选择我们的听者,培养我们的听众,并且在自己的学科领域内,尽可能地寻找更多知音。每年能够考进高校接受正规教育的人本来不多,能够考上复旦这样名校的幸运者就更少,如果我们的人文教育资源能够与他们共享,不管怎么说都是好事。这是我以前投入出版活动、编辑“火凤凰”的初衷,也是今天尝试着新媒体教学的目的。
当然,面对社会听众与面对在校的学生毕竟是不一样的,后者更多的是从学术研究的角度培养人才,而前者不是。对于社会听众,更需要的是通过文学来发生感情的作用,丰富人性内涵,鼓励人们对真善美元素的自觉追求,提升人们对人生百态的澄明的洞察能力。为了这个目的,我与我的团队一起设计了“文学与人生”的课程,从文学看人生,突出的是优秀文学作品的解读,从作品内涵来分析人生百态。文学是人学,好的文学作品一定是表现人、人性、人的生命现象及其折射的人生社会现象。我们把重点落实在这个维度,希望的是听众通过听课能够举一反三,融入自己的人生经验,使文学丰富对人生的理解,也使人生丰富文学的解读。
现在,我们的课程已经接近尾声了。四川人民出版社要出版我们的讲稿,我觉得这份讲稿还谈不上成熟,但至少完整地呈现出我们团队的音频课程的本来面目。在社会上弥漫着国学伪国学心灵鸡汤心灵鸭汤的噪声中,我们增添一份以“五四”精神为向导的新文学新传统新人生的不谐之音,大概也不算多余。将鲁迅为旗帜的现代文学向社会讲解普及,本身就是一种新文化的尝试。普及性的文化产品很难做到精致和完善,但是我们会继续努力,现在交出的只是一份初步的答卷。希望以后有机会我们不断修订不断改善,把这项工作做得更好。
在此,谨向参与音频课程、担任授课导师的著名作家王蒙、莫言、张炜、王安忆、严歌苓、余华、苏童、马原、叶兆言、张悦然,以及参与课程宣传的张大春和韩寒等,致以衷心的感谢,感谢你们的精彩参与,使这门课程生辉;也感谢喜马拉雅团队为这门课的上线做出了最大的合作诚意与支持。
陈思和
2019年7月26日于海上鱼焦了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