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8年11月25日文学的价值

我发现自己开始仇视有人以这种方式传播知识了,是一种深深的仇视。也许是嫉妒,也许是羞愧和失落。但坦诚地说,都不是。我确信,我不想拥有这样的知识,它们的轮廓过于泾渭分明,我不喜欢,他们没有融入大脑,只是储存在大脑里,如核桃的果肉一般储存在大脑中。我感觉无数的核桃掷向了我,把我掩埋、湮没。我的客人所知的一切都未经历变化,从未与个性结合,既未影响到大脑,也未受到大脑的影响。我无意蔑视或者抨击他渊博的知识,他只是一名讲师,做到这样,已难能可贵了。但他把文学当成了附属品,当成了一种外力,而不是粮食,只是某种物质和商品。我们探讨的一些诗歌,如伊丽莎白时代的抒情诗,像树丛中的鲜花在我的脑中盛开、绽放。而在他的脑海中,只是一排排栽种整齐的树木,上面贴着它们的专业学名。最糟糕的是,填补这些知识的空白,掌握这些历史流派,并没有让我感到充实,而是感觉践踏了盛开的风信子和银莲花,它们本应在我这片自然野生的树林中恣意自由的生长。我隐隐觉得,人应该要么拥有他那样渊博的知识,要么拥有我这样敏锐的鉴赏力,但我却不愿与之交换。诗歌、美文的价值,在我看来,取决于它的韵律、魅力和难以形容的震撼力。很多书籍和诗歌,虽为佳品杰作,却难以传递任何意义和讯息。我的客人认为,应该掌握所有作家的全部作品,而我认为他不太理智,没有将一流作品和二流作品加以甄别。事实上,他的文学观点只是社会学观点,似乎过多地关注了流派及影响,而忽视了文学的魅力和韵味。文学该不该用科学的观点看待,对此我不敢妄言,但我深深地感觉,文学需要感受,就像感受巴尔扎克作品中的医生。当他妻子在他的肩头哭泣时,他却说:“别哭了,我已经分析完了眼泪的成分。”然后,他详细地说出了眼泪中含有多少氯酸钠盐,有多少黏液。归根结底,这位客人是位哲学主义者,而我是个人主义者。我强烈的希望独自一人驻守在树林中,也不愿与那些毫无艺术品位的植物学家一起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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