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8年9月25日 封建思想

今天,妻子告诉我,客人们向菲茨帕特里克斯一家提起了我,说他们很高兴认识了我,说我谦虚、朴实。这只是见到我之后,发现我并非超凡脱俗之人后,掩盖他们失望之情的一种礼貌说法。上帝呀,他们到底期望什么?我想,若我能夸夸其谈,神秘兮兮地揭示写这本书的动机如何神圣,创作模式如何高深,也许更符合他们的心愿。就像威灵顿公爵的回忆录中记载的那样,当亲眼目睹晚年的公爵竟屈尊与客人一起共进晚餐并亲手点燃客房的烛台时,客人们不胜惊喜,热泪盈眶。也许我与他们的谈话应该更简单些、更坦率些。我不知道,对我而言,编造神秘兮兮的谎言,非常粗俗愚蠢。客人们心地善良、彬彬有礼,喜欢人与人之间的迎来送往。他们愿意谈论我和我的家庭,认为这样就会让我平等地进入他们的社交圈。当然,我也乐意进入,对此我毫不怀疑,也不胜感激。但我与他们毕竟属于不同的世界,没有任何共同之处。我属于中产阶级,他们属于上流社会,我从内心深处不希望跨越这阶级的雷池。我渴望加入那些志趣相投之人的社会,而不是令我只能仰视的社会。这个上流社会无法超脱世俗,封建贵族的思想流淌在这些人的血液中,充溢着享乐主义思想。虽然不是有意而为,但他们却本能地认为,能与他们结交是对他人的一种恩惠,如约伯所言:“你们真是子民啊! ”但我并不想攀龙附凤,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无法共处。我对自己的现状十分满足。生命苦短,秉性难改,更不用说学会另外一种习性。我与贵族阶层没有罅隙,从未想把他们拉回地面,而且随时认可他们上流社会的地位。总体而言,他们是具有公益思想、温文尔雅的野蛮人,视荣誉和尊严如生命般宝贵。他们经常将我认为格格不入的事物当成一种理所当然。因我经常招待贵族客人的缘故,怀特,这个自尊心很强、血液中仍具有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的花匠,对我的敬畏日益加深。我不愿与这些贵族打成一片,就像怀特不想与我私交过密一样。牧师的妻子告诉莫德,她听说我们总是举办一些宴席招待达官显贵,这样下去不久就会变成城里人的。这位可怜的女士对我的书格外高看一眼。我想,这绝非势利,纯粹出于本能和天性。但我想说的是,这是成功带来的福祉。但对于一个只想过那种自己熟悉的平静生活的内向之人而言,这根本就不是福祉。恰恰相反,这是一种折磨。今天,车站站长破天荒地向我举帽示意,这才是一种福祉。这真是一个有趣的世界。我从未想过,客人们也从未暗示过我,威尔伯顿爵士也许会成为我书中不可或缺的人物,他虽身居高位,但彬彬有礼,沉稳幽默,更重要的是,他很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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