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木叉毱多,是西域的一位大法师,博闻强记,在当地的威信极高,屈支国王及百姓,都敬重他,号称“独步”。他曾游学印度二十多年,读遍了众经,而最擅长声明。他见奘师来拜,也只以普通的一位客人看待,不怎么尊重他。他对奘师说道:“我们这里《杂心》、《俱舍》、《毗婆沙》等应有尽有,足够学习,我劝你不必西行,徒受辛苦。”奘师问道:“不知道这里有《瑜伽论》么?”木叉毱多道:“要问这邪书做什么?真正佛门弟子,是不看这书的。”奘师起初本来还敬重他,及到听见他说这是邪书,就视之如土,回答道:“《俱舍》、《婆沙》敝国也有,遗憾的是它理疏言浅,义不究竟,所以专程西行求经,要学大乘《瑜伽论》。这《瑜伽论》是当来下生佛弥勒菩萨所说,现在您说它是邪书,诽谤大乘经典,不怕堕入无间地狱么?”木叉毱多道:“《婆沙》等论,你未必能解,怎么说它理疏言浅?”奘师反问道:“法师都能解么?”木叉毱多道:“我都能解。”奘师便引《俱舍论》初文来问,哪知一开头他就答错了。再进一步追问,木叉毱多马上色变,说道:“你再问别的地方。”奘师再提出一条,木叉毱多也不记得,硬说论里面并没有这句话。当时王叔智月出家为僧,也懂得经论,刚好在旁边,即出来证明《俱舍论》里面确实有这句话,当场取出论本对证。木叉毱多生大惭愧,支吾说道:“年纪老了,记性不好。”又问其余各部,木叉毱多也解释不通。奘师见他已经理屈词穷,不便再去追问,就起身告辞。
这时冰山阻雪,道路未开,奘师一行,无法前进,在屈支国住了六十多天。这期间,奘师就到处走走看看,还去拜访了木叉毱多老法师,木叉毱多法师不敢再像之前那样妄自尊大,大模大样地坐着说话,却是恭恭敬敬地站着与法师对话,有时远远见法师走来,干脆故意避开,并私下对人说道:“这个中国法师不容易酬对,他要是到印度去,那些年轻人恐怕没有超过他的。”
到了奘师离开屈支国的时候,国王又送了他许多驼马及力夫,并亲率僧俗等至城外送行。奘师等人西行二日后,不幸于途中遭遇突厥盗贼二千余骑。还好中间因盗贼因分赃不均而起内哄,继而自相斗争散离,他们才因此脱险,总算是有惊无险。又前行六百里,渡一小沙漠至跋禄迦国(旧称姑墨,今新疆阿克苏)。停留一宿,继续向西北行三百里,更渡一沙漠,才至崚山。崚山(今天山山脉)在葱岭之北隅,山势险峭,矗立云霄,不见山顶,冰雪所聚,积而成崚,终年不解;仰望时,只见一片白皑皑的,看不到边际。山峰横于路侧者,或高百尺,或广数丈,因此蹊径崎岖,攀登艰阻。又加上狂风暴雪,奘师等人虽然穿着重裘,仍不免浑身发抖。想要煮食或休息,也找不到干燥的地方可以停留。因此吃饭时,就只好悬锅而炊;晚上睡觉,也只能把毛毡铺在冰上,将就些休息。就这样经过了七天七夜,总算度过了崚山,到达热海南岸。在这次艰难的过程中,冻死的徒侣、力夫,大约有十之三四,驼马更多。
奘师一行下山后至一清池,又云热海(今吉尔吉斯斯坦伊西克湖),因其接邻崚山而不冻,故得此名。周围一千四五百里,东西长而南北狭,烟波渺茫,一望无际,不待起风而洪波数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