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时审判、失落的纯真,以及集体妄想(2)

偷窥汤姆的故事约在18 世纪成为道德寓言,不过早在公元1世纪左右,戈黛娃夫人的传说就已出现于英格兰考文垂地区。换言之,这是个流传千年的故事,是经得起时间考验的道德寓言:“卑鄙偷窥者终得恶报。”但我们现在却能够认同可怜汤姆的心情:他只是想看一眼,这算什么大错吗?还有,中古世纪的戈黛娃伯爵夫人,不正像今天故意不穿内衣参加电影首映会的名人,就是想让人看吗?我们为什么不能看?不管如何,她算是幸运的(以今天的标准来说是不幸),汤姆没用摄影机把她的裸体影片放到“YouTube ”上。我们将看似古老的“偷窥狂”与新词汇“过度分享”“谷歌搜寻”等动词并放时,还先不谈网络爆炸性增加的自拍裸照风潮(本书后面会讨论),就不难发现新旧文化间的冲突。

今天,我们全都在快乐地窥视,仿佛不需要社交同意一样。政府、企业、朋友、家人全都(基于不同理由)告诉我们窥视隔壁邻居在做什么是可以的,特别是邻居的私生活等──任何具娱乐性、能吸引数百万人争相观看的内容都行。同时,知道自己会被窥视的邻居还会更卖力地演出。正如我们是自愿成为偷窥者(没人逼我们去看),他们则是自愿成为表演者。偷窥与被偷窥两大族群体在虚拟网络世界和谐相处,彼此鼓励对方的存在,却从未停下来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及事情发生的原因。

当社会抛弃一个千年的禁忌,仅是这个现象就值得我们去探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对社会未来有什么意义。我们当中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变成偷窥狂?

我们是否会因为窥视别人的隐私遭到报应?将我们推向窥视文化的隐藏力量,也正将我们推向一个未被探索,且料想不到的全新社会。窥视文化关乎即时审判、失落的纯真,以及集体妄想。这个文化会把我们所有的秘密、丑闻、罪行,以及仿佛平凡的家庭时光都贴上价码。但这个文化也有巨大的可能是一个具有传播民主与平等潜能的文化。和戈黛娃伯爵夫人一样,我们纯真又乐观地裸露自己的身体与灵魂,不是因为淫乱,而是出于良善──因为我们希望与他人联结、沟通、彼此安慰。但和戈黛娃伯爵夫人不同的是,我们没要求网友们待在家里并把眼神避开。我们请求别人观看。如果能帮我们拍张照片,那么更赞。光是这一点不同,就能产生很大的影响。突然之间,曾经神圣且私密的一切,从宗教仪式到交媾行为,甚至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变成可被观察及消费的对象。这使我们的生活产生根本性的改变。装台摄影机,让观众进场,不管人数多少,一切已跟原来完全不同。所以,这是什么?现在我们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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