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咪不见了(1)

清晨,六点钟起床,我一如既往地玩着手机,一如既往地蹲在马桶上刷牙,一如既往地便秘。根据我现在的处境,“一如既往”这个词儿真他妈奢侈。提起裤子,把牙刷扔到窗台上,擦干净嘴上的泡沫,洗脸,听着剃须刀吱吱啦啦刮掉稀疏的胡子茬儿,熨平衬衫上的褶子。衬衫的衣领已经泛黄,洗了几次变成了米黄色,这是牌子货,是我当初咬了牙才买下来的。这说明,无论多么贵的衣服,无论什么牌子,穿脏了都会像一坨屎一样。什么东西都会改变的,只有屎不会变,它永远都保持着脏乱差的姿态。我把它折出来棱角,生怕别人会注意到,掩藏在贴身的内侧衣袋里。六点四十五分,我准时出门,要尽量避开上班高峰期。在这时间之后,四惠站的地铁会让我有重生的经历,脚步不会接踵,只会叠加。没有挤过上班高峰期的人生,不是完整的人生。人像蝼蚁般地涌动着,举步维艰,踩踏只是常态,这都不是我担心的,我担心的是我的皮鞋是新买的。

从起床到现在,我总觉得死寂沉沉的房间里有些不对劲儿,在我手忙脚乱地捋直笔挺的领带的时候,我发现大咪不见了。大咪是一条狗,是一条拥有一只猫的名字的狗,这个童真而倒霉催的名字是我给它的。在这之前,我一直认为它是我的狗,至少它属于我。此时,它应该卧在窗户上打盹儿,金灿灿的毛发在弥漫的雾霾中依然能透出耀眼的光亮;抑或躺在沙发上撕咬泛黄的皮革,现在皮革上还有它的齿痕。

我不能没有大咪!莫非我今天起床的方式不对?我潦草地脱下了衣服,穿上睡衣,又躺回了被窝里。然后,我把表回调了二十分钟,像往常一样睁开眼睛,打了哈欠,夹着拖鞋去卫生间洗漱,一边刷着牙,一边给大咪倒上狗粮。可我的牙龈都刷出血了,还是没有见到大咪屁颠屁颠地探出脑袋来吃食儿,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个狗日的大咪可能真的不见了。

我找遍了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最初还抱有期待,以为它在跟我躲猫猫。沙发底下、保险柜里、柜子里、高压锅里、门后等,每一扇门后都是希望,每一个角落都可能是它的栖身之地。大咪确实不见了,房间里的门窗都密封着。

静谧的小区里,人们刚刚开始起床,我沿着绿化带寻找,墙角,狗洞,花丛,都没有大咪的踪影。

今天早上,小区里的人似乎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我。我的脸、鼻子、耳朵、嘴巴都算正常,就算粗糙的发梢有点儿暗黄,脸上长了几枚粉刺、暗疮,也不应该会吸引到路人的目光。我的衣服穿戴虽然潦草,但还算得上整洁有序,这种异样的眼神让我觉得好像有一件事情发生了,而这件事除了我,大家都知道。我有一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直觉告诉我,他们在看热闹,我当时就机智地决定,这一切不能被人察觉,我点头微笑,做了个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手势。我继续揣着糊涂,假装明白,一如既往地寻找大咪,沿街找了一遍所有它可能去过的地方,都没有找到大咪的痕迹。公司里打来的电话响了十几遍,对于我这样一个时间观念特别强的人,去到公司里时,所有人都已经下班了。在空旷的办公楼里,我翻箱倒柜地找了两遍,甚至连老板的桌子底下都没放过,可除了一枚避孕套、一件女式的情趣内衣和李秘书的一只耳环外,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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