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论战的登场和经过(1)

六十年代初,台湾学界就詹天佑曾否参加马江战役掀起一场热闹异常的论战。一方是铁路界名工程师凌鸿勋(1894-1981),另一方是海军史学家包遵彭(1916-1970)。凌鸿勋主张詹天佑以海军人员的身份亲历马江之役,英勇作战。包遵彭反对这说法。虽然包遵彭仅写过一篇措辞很不客气的评论,凌鸿勋却写了好几篇文章来反驳,甚至在包逝世后多年,仍续辩下去。看来包的评论对凌的自尊心做成很大的损害。其后别人也有就詹天佑参战与否发表意见的。为了说明凌包二人立场如何分歧,他们之间论战的各回合下文均有介绍。其他人士随后发表的意见则择其要者亦作陈述。

毕生献身铁路事业,且曾一度为詹天佑下层属从的凌鸿勋对詹氏衷心景仰,故晚年以替詹天佑撰写年谱为职志。1961年适逢詹天佑百岁冥寿,遂以早一年时间修撰所得刊为《詹天佑先生年谱》(台北:中国工程师学会,1961)[这本凌著年谱并不厚,后来整本收入凌鸿勋、高宗鲁,《詹天佑与中国铁路》,页59-155。有关讨论的三年见页90-91。]。书内光绪八至十年各条所记多与福州船政后学堂(凌氏称之为水师学堂,虽嫌泛,但詹天佑本人亦用此词,见随后引录的詹氏自撰小传)有关。光绪八年(1882)年首条谓詹天佑于该年六月在学堂肆习,八月派赴“扬武”舰(1,608吨,1873年 [“扬武”为福州船政局所造的第十号舰船,其基本数据,见沈传经,页338;《舰艇工业史料》,页928-929;《船政造船表》,页489-491。])(见图19)服务(按时间计,当为上舰实习期,但未知这是否凌鸿勋所指“服务”之意),仅述事而没有注明史源(页23)。光绪九年唯一的一条只有“仍回水师学堂教习英文和驾驶”一句,也不交代史源(页24)。光绪十年首条说“先生在马尾‘扬武’服务,兼在水师学堂任教”,同样不讲以何为据。该年的次条则颇长,内云:

是年五月法国舰队进犯闽海。七月法将孤拔率舰五艘袭马尾炮台及船厂,我军不及准备,海军几全毁。先生时在“扬武”舰,与留美回国同学黄季良、吴其藻等专司燃炮,还攻敌船。嗣“扬武”舰被孤拔坐舰轰击火,先生仍继续发炮。既而火势益烈,管带官下令学生速离船,先生方跃下水。其时先生最镇定,有胆勇,船临危时尚救活多人。

说得绘影绘声,并在此处加注解释所用的史料:“上海晋源西字报一八八四年七月初五日所载福州消息,见中央研究院所藏越南档”(页24)。另外,书后的《参考书籍》复有“越南档:民国四十九年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编印行”的说明(页103)。

单看这条注便知凌鸿勋的史学功夫并未到家。那张报纸的名称究竟是《上海晋源西字报》,还是上海的《晋源西字报》?档案上当然只有那七个字而没有新式标点(在本文未说出其名称究为如何以前,这几个字暂不加书名号,仅作专有名词处理),但若该报名称的首一个字不弄清楚,追查起来就事倍功半。显然凌鸿勋并不打算追检报纸原物。虽然在六十年代的台湾绝无查检十九世纪上海报纸的可能,正规的研究程序还是必须要守的。开列战争那天的日期更是弄得莫名其妙之极,怎会搬出个公历(1884年)和农历(七月初五)合并的日期出来。史学功夫表现如此难免会影响读者的信心。

这点不能说凌鸿勋乏自知之明。年谱甫出版,他便撰文交代资料的由来(早在年谱的序跋里讲这些话合适多了)[凌鸿勋,《我怎样写詹天佑年谱》,《新时代》,1卷5期(1961年5月),页54-55;并收入凌鸿勋、高宗鲁,《詹天佑与中国铁路》,页157-166。]。关于詹氏在那三年涉及海军的事迹,特别是有否参加马江之役的问题,凌鸿勋解释他先后参考过三款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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