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坟前的那个男人 1(12)

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她看起来就像是一直在自发读书的人。读的是大部头,小字体印刷,没有图片的书。

我在图书馆入口处犹豫不决地徘徊,即使是全瑞典天字第一号失败者也意识到了你不能挥舞着花圈和墓地灯跑进图书馆。我把花圈放在帽架上,将墓地灯放在图书借还台上,而我在咨询台问他们是否看到过一个穿着灰色衣服的女孩。

也许不到一分钟她就会拎着鼓囊囊一袋书走出来,那是她每天必读的量,但是我得等多久呢?人们已经开始向我投来奇怪的目光,瑞典天字第一号失败者只好报以班尼式讨好的微笑,礼貌地挥舞着他那盏灰色的墓地灯。别管我,我今天是从精神病院假释出来的!

我突然鞋跟一转,转身穿过城区朝墓地跑去。

不用说,这招来了人们更奇怪的目光。

他拎着个花圈这么急匆匆地要上哪儿去?发生什么事了,发生什么事了?尸体在哪里?

该死的女人!

9

我梦到苹果花香——

你在沉重的篮子下动荡不安。

我们中有谁对苹果

知道一丝半毫?

“你看起来气色很不错啊。”丽莲刻薄地说。她是我图书馆的同事。每当她自以为是,踮着高跟鞋噼里啪啦地从我身边急匆匆走过时,我总是竭力回避。她怀里没抱多少东西,但却装出极度专注的神气搬来搬去,她总是喊累,但却几乎什么都没做,反而无比关注其他人是不是在偷懒。

“当然了,”她叹了口气,把她的围巾扭成了一根麻绳。“我的意思是,你晚上和其他时候能安排出空闲时间。你能把工作放在第一位。”

她说话的语气带有攻击性,含沙射影,好像我在骗人。成年女性,没有家庭,女人中的败类。

婊子!她习惯性地将头扭到一边对我说,“既然你没有家庭,那就帮我上晚班和周日班吧。”

我刚被提拔了负责掌管图书馆青少年区,也许是因为我在过去几年就孩子提出了一大堆点子:故事时间、剧目活动、儿童图书节和儿童绘画展等。此前一直负责青少年区的伦德`马克夫人很快就要退休了,想要减少工作时间。她依然视学校使用的传统书本选集为上佳儿童文学标准,似乎很久之前便已兴味阑珊。我们经常看不到她人影,她喜欢待在下面的储藏室。我让她乏味的旧部门重新焕发生机,她高兴还来不及,因此放任我胡作非为,尽管那并不真的是我的工作。我之所以乐意为之,是因为私下里我非常喜欢孩子。

是的,只能是私下里!因为你不能公开承认,你知道的,如果你是个没有孩子的寡妇,而且即将步入三十五岁!如果我把一个孩子抱到膝盖上,我认识的每一个女人——除了玛尔塔——都会幸灾乐祸地同情我,我不想给她们机会。她们会自我安慰说至少她们有孩子,即使她们正在接受心理咨询或离异,只能做兼职工作,一贫如洗。她们抱怨孩子晚上让她们睡不好觉,和他们的兄弟姐妹打架,在车里呕吐,拒绝做功课;她们抱怨牛奶、足球鞋和骑马课程的价格太高。因为佩莱发烧了或菲亚有个牙科约会,她们不得不早起。当她们不必急匆匆赶去参加家长会或带孩子去上小提琴课时,就轮到她们去市中心进行父母巡逻了。“你加会儿班根本不是问题,”她们说,“你真幸运!”

于是时间一久,我便习以为常,经常晚上回去上夜班,处于秘而不宣的超时工作状态!我从那些活泼的画儿当中得到了许多乐趣;我组织讲故事时间,只是因为这样便可以站在那里偷偷地看孩子们专心听的模样。他们极度好奇,半张着嘴,身体朝讲故事的方向转动,好像花儿转向太阳。

我是个偷窥狂。喜欢偷看孩子。

尴尬。我们这些没有孩子的人是不该对孩子表现出任何兴趣的,这会激怒真正为人父母的人。“但愿你明白,”她们叹息道,“有时候我恨不能把他们甩到墙上。”

也许她们是出于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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