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坟前的那个男人 1(8)

而当我下午下班,拎着消费合作社的购物袋回到家,我总要确保有足够多的活动让我保持忙碌。我将刚买的蔬菜在丹麦制的瓷盘上摆放成静物画,给发芽的种子浇水,精心挑选某首疯狂度适中的歌剧咏叹调,把音量开到最大,在浴室里点亮蜡烛,洗个长长的热水澡,让香薰灯的薰衣草香气慢慢注满白色的房间。

秋天,我沉浸在自传和系列奇幻小说当中,最好它们有麻醉作用——就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当它们突然结束时,我会躺在沙发的一头,身体虚弱,颤抖不止,就好像船只失事后被冲刷上海滩一样。那些自传和奇幻世界问我:你为什么活着,生命从何而来,如此脆弱,如此难驾驭,如此短暂?

晚上我会梦到各种答案,在其中一个梦里,我化身为一个女神,我在一个光影的方格中移动,从我的手指生长出各种形状的生命:繁茂而肥厚的匍匐植物和圆胖的孩子身体。

其他日子似乎大部分都是雨夹雪,无止境地等待公车的到来。我增加了我的养老金份额,写了份遗书,并留下了我的葬礼指示——既然厄尔扬选择了那个殡葬礼仪师,那么我也能。在像那样的日子里,我将收据分门别类放进不同的文件夹,买了宜家存储箱,将所有的衣服都装了进去,将旧照片装框——那些照片不比去年枯死的、沙沙作响的树叶更有意义。

我自慰得很频繁,我幻想的男人都是高大魁梧的类型,结实的下巴,长着老茧的双手,下巴以上没有脸。

玛尔塔是我的救生工具,我人生的依靠,她来的时候会长驱直入,直接冲进我浴室里,手里挥舞着两张电影票,直到我坐起身子,吹灭枝状大烛台上的蜡烛,和她一起去。之后我们会回到我家,一人占据沙发一头,兴致勃勃地回顾我们日常生活琐碎的细节,以及人生的意义。我们泛泛而谈,从她神经过敏的老板最近的新把戏到有关圣奥古斯丁 对女人看法的一篇充满激情的评论文章。

玛尔塔周身散发着一股面包、科隆香水和小雪茄的温暖气息。她时断时续地和罗伯特同居,罗伯特是她“最大的激情”,有时候当他因神秘的公差离开时,玛尔塔和我就会聚在一起共喝一瓶白波特酒,然后她会在我的沙发上度过一夜。第二天早上,我们会顶着一头垂头丧气的头发,吊着吓人的大眼袋,安静地低声争吵。玛尔塔穿着厄尔扬的黄褐色旧浴袍,我始终不忍心丢掉它。我们不止一次叹息我们不是同性恋——我可以想象自己和某个像她一样的人共同生活,她也经常发现罗伯特令她无法忍受。

一天晚上,我跟她讲了森林业主和他那莫名其妙的微笑。她顿时在沙发上坐直了,舔了舔她的食指,然后举起来检测风向。

“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她开心地说。

6

孤独的生活——没有家庭和孩子——如果你碰巧是一个拥有好几英亩耕地和森林的农民,那或许这对你来说意味着更多。

你为谁种那些要花三十年才能成熟到足以伐掉的树?你为谁休耕土地,好让它的养分不至于被榨干,遭受长期损害?

谁来帮我把收割的干草收进去?

我试图把注意力集中在每月的牛奶检测结果上,每次的数据都更喜人,产量都更高,细菌感染都更少。我计划改善施肥系统,更新挤乳间,买一个新容器。我买了一台片式(串联)安装的新拖拉机,倒不是我真的需要,而是因为我想让自己相信,至少我生活中有些东西变得更好了。

我在户外农场上每天工作到深夜,尽管这听起来也许毫无意义。我不愿去面对房子里那浓缩的、空洞的寂静,它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腐烂和令人不舒服的气息,于是我挑了某个星期的中间某天,开车去城里买了一台黑色的,状似雪茄的怪模怪样的收音机,将它放在厨房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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