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坟前的那个男人 1(3)

过去几年妈妈经常对我唠叨,让我“出去”找个姑娘。就好像某个地方有一大群心甘情愿的女孩,你只需走出去,任意挑选。好比在打猎季节拿出步枪去猎杀一只野兔一般容易。

她着急是因为她早已知道癌细胞正在她体内慢慢吞噬她,一旦她走了,家里将只会留下我孤苦伶仃的一个人,而我一直被蒙在鼓里,很久之后才知晓。等到那时,我不仅要继续做所有那些户外工作,并且这么多年来她为我所做的许多事情:温暖的房子、干净的床单、每隔一天就换洗的工作服、可口的食物、一如既往的热咖啡配自家做的小圆面包,我也都将事必躬亲。有些事情我从来不必去考虑——劈柴、给炉子添火、采浆果、洗衣服,现在却都抽不出时间去做。我现在的生活就是:工作服因沾满了奶牛大便和酸奶而变得硬邦邦;灰色的床单;每次走进家门,房子里都冷冰冰的;直接从水龙头下接热水冲雀巢咖啡;每天都把切细的大根香肠扔进微波炉里热热就吃。

她过去常常将《农夫》杂志的家庭部分翻开在个人版面,放在我的咖啡旁,有时候她会圈起某则广告。但是当然了,她从来没有直接说过什么。

妈妈不知道牛奶搅拌平台四周再也没有年轻姑娘迫不及待地想为拥有农场的合格单身汉当管家婆了。几年前她们全都离开去了城里,现在都成了幼儿园老师和年轻护士,嫁给了汽车维修工和销售员,考虑着买栋小房子。夏天,她们有时会带着老公和包裹起来、放在童车里的金黄色头发的小东西回这里小住几周,在她们父母的旧农场外,躺在轻便折叠躺椅上,懒散地打发时间。

高中时,卡利娜一直对我紧“追”不舍,只要略和她搭讪,就能把她拿下。如今,她不时从商店货架后对我进行突袭。夏天时,那家商店依然在营业,也许还能撑上几个年头。她会突然从什么地方跳出来,装作是碰巧撞上的样子,然后开始问我结婚了没有,有没有生孩子。她现在和斯忒芬住在城里,斯忒芬是消费合作社的收银员,她说话时一副洋洋得意的神气,好像指望我会嚎啕大哭,为自己错失了她而后悔不迭。真该死。

也许那个脸色苍白的女人夏天也会去拜访父母,懒懒地躺在轻便折叠躺椅上打发时光,能摆脱她几个星期真是太爽了。夏天我没有时间来墓地,除非哪天下雨,让我无法继续割晒牧草。

然而她就坐在墓石前望着我!你能把那种石头叫什么?看起来就像哪个勘测员竖起的界碑!

爸爸的碑石是妈妈选的,我看得出来它挺俗气,但我也能看出她选择这块碑石时的满腔爱意。她花了好几个星期,订购货品目录,做了许多准备,每天她对设计都会产生新想法,最后,她包揽了所有事宜。

厄尔扬,那是她的父亲、兄弟,还是她的爱人?她既然能日复一日地跑过来坐在那里盯着那块石头看,那她为什么不能在坟墓上种株花?

3

伤口的边缘挣扎着要愈合

时钟渴望被设置重新转动

(永远指向一点半多难堪)——

被截断的四肢会产生幻觉的疼痛

今天发生了一件完全出乎意料的事情。

这是一个晴朗、寒冷的秋日,我像往常一样在午休时间步行去了墓地。那个森林业主坐在长凳上,他对我怒目而视,就好像我侵入了他的私家墓地一般。他的脚上沾满了泥土,也许他刚忙完今天的园艺活儿。我真好奇他为什么有一只手上只剩三根手指。

我在长凳上坐下,开始计算厄尔扬和我原本能生多少个孩子。厄尔扬必定会充分承担起他那部分为人父母的责任,在换毛圈布尿布和背孩子方面成为专家,他会带孩子去上游泳课。

我们结婚五年,几乎没红过脸,偶有冒失的评论、奇怪的冷嘲热讽或愤怒的哼哼声,总是来自我这方,但从未升级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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