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像那些披着大师外衣的骗子和假内行,虽然他们不学无术,但经常会取得惊人的成功。从另一方面来看,这也说明老百姓是多么容易被骗子们夸夸其谈的吹嘘所迷惑,从而成为他们的崇拜者拿他们当偶像。在这种情况下,就是那些最清醒和聪明的人也难免失去主见,和众人一起投身到这种盲从的迷信崇拜中。甚至当这种自我吹嘘和某些比较真实可见的优点联系在一起时,连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也来支持他们。
由此可见,人们的理性也更容易被群起的愚昧喝彩和膜拜搅乱,偶然的成功能够博得愚民的顶礼膜拜时,那些骗子伟人就更容易得到成功。当人们远远地观看那些所谓伟人时,往往会怀着某种真诚和钦佩的仰慕之情。有时候,这种仰慕之情甚至超越了骗子们自欺欺人的自高自大。当我们不再以嫉妒的心态来看待别人时,很容易就会敬佩甚至崇拜别人,也正因为如此,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就从凡夫俗子变成了圣人。那些自欺欺人的所谓的圣人的自夸很容易理解,他们也只能骗取不了解他们的那些人的尊敬甚至顶礼膜拜的感情,因为这些人听信了他们那些自我夸耀,但熟悉和能够洞察他们的人则只会对这种自夸报以冷笑。不论哪个时代都有这种情况:许许多多一时声名显赫、威风八面的人物,都会在后世变得一文不值。
我们需要某种狂热甚至过度的自我陶醉与赞赏来取得超凡脱俗的巨大功业,赢得使万众一心拥戴自己的巨大权力。那些最杰出的伟大人物能够出人头地,大多数是因为某种程度的甚至是与他的优点完全不相称的自以为是和自我陶醉,而并非真的拥有过人的优点和长处。对这样的人,我们可以开列一个很长很长的名单:作出了卓越贡献的人,极大地改变了人们对自我处境和地位的看法的人,战功卓著的战场统帅,最伟大的政治家和参议员,创立和领导了人数众多、成就巨大的运动的政党领袖等等。或许也可以换句话说,这种貌似盲目的自以为是的自我陶醉与欣赏,鼓励着这些领袖们投身那些正常人不愿问津的事业,并为他们的追随者们制造了更为顺从和崇拜的理由,这帮助他们获得巨大的成功。
不过,频繁地获得成功会让他们陷入几乎疯狂和愚蠢地迷恋那些虚荣危险的境地。亚历山大大帝自己几乎就把自己当做一个神,更别提他希望别人把他看成是一个神了。很早以前他就列了一个名单,这个名单包括了他的朋友们的名字,甚至还有他那年迈的老母奥林匹亚的名字。在他即将离世之前,他居然要求人们把名单上的所有人都尊崇为神!这样的行为,大概连神也很少做吧。
在部下和追随者的溜须拍马声中,在老百姓赞扬的海洋中,人们按照神谕(或许是跟着这种赞美)宣告他是最有智慧的、最伟大的、苏格拉底式的贤人。尽管那个神谕没有承认他自己可以加封自己为神,但却无法让他停止频繁地从某些无形而非凡的神那里得到神秘启示。
恺撒大帝甚至愚蠢而天真地认为自己是维纳斯女神家族中的一员,他自认维纳斯为自己的曾祖母。就在他“曾祖母”的神殿前,他竟然不愿意离开椅子去接受威风显赫的罗马元老院把某些非凡的荣誉以天命的形式授予。这种带有孩子气的虚荣真让人难以理解,它和其他一些行为结合的时候,似乎加剧了百姓的怀疑,也增加了刺客们的胆量,加快了阴谋的部署。
现在的宗教和习俗基本上不鼓励我们的大人物以神明自居,或者自命为预言家。但一旦成功与老百姓的欢呼爱戴结合在一起,它们会让那些大人物自我陶醉起来,变得摸不清方向,对自己的实际价值和能力也高估起来。这种盲目的自以为是导致了许多轻率和危险的举动,只有审慎才会避免悲剧的发生。伟大的马尔伯勒公爵在那十年取得了一系列辉煌胜利,这些胜利甚至超出了一个普通人吹牛的想象,但他没有因此而有丝毫的得意忘形,这大概是他最难得的特性了。后世另外一些伟大统帅,比如尤金王子、已故的普鲁士国王、伟大的孔代亲王甚至古斯塔夫二世,也都具备这种理性的冷静和自我克制的能力。蒂雷纳大概最具备这种素质,不过他毕生处理的几件不同的事件表明,他还没有马尔伯勒公爵那样完美无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