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浪的生死搏斗(1)

墨晕似的暮色漫天漫地渗化开来,戈壁荒原铅一般的凝重迷蒙。孙玉清紧贴着队列,默默无声地走着。他中等身材,宽宽两肩,仿佛要挑起整个生命的重荷及命运的担子,而他给人明显的印象就是他能负担得起。经过半夜的急行军,他脚步显得有些蹒跚。

连日的作战和行军,已使红九军疲惫至极,即便是在寒风飕飕、霜侵肌骨的夜间,行军中的战士也大都处在半睡的状态。有的战士不知不觉地倒在了行程中,如不为人发现,便睡在裸露的荒野上。因此,不断地有骑着马的交通队员,在队列旁来往奔驰,小声发出“不要睡觉”的警告。然而,很少有人能抵制已超过常人生理负荷的困顿的袭扰,许多人的眼皮耷拉着,脚步机械地迈动着……

孙玉清的警卫员紧趋一步,低声说:“军长,你骑马吧!”一夜的行军中,警卫员已不知恳求过多少次,但他始终没有上马。这次,他仍然没有做声,只是脚步迈得更快了。

警卫员清楚,一旦战斗打响,军长便会忘记自己的存在,枪响几天,几天就睡不了个囫囵觉,总是在战斗最激烈的地方奔波指挥,而前面残酷的战斗正等着他们。想到此,警卫员便又趋前几步,大声喊道:“军长,请乘马!”

“军长,骑马吧!”他身边的战士七嘴八舌地嚷了起来。

孙玉清笑了笑说:“不行哪,我这眼皮上下尽打架,一上马,睡着了掉下来咋办?还是走着保险啊!”笑声中,一个战士颇有深意地说:“军长,这可是你今晚第一次给我们逗乐哪!”的确,在一夜的行军中,他是第一次说话。

孙玉清一路沉默着,似乎想了很多,却又什么都没个头绪。西渡黄河后,几乎每天都在行军和战斗,以步对骑,以劳待逸,以无补给和无休整对不断补充和不断扩大。这是一场力量悬殊、削弱自己的消耗战,怎样才能摆脱这种被动局面呢?

孙玉清翘首夜空,银河从繁星中显现出来。他仿佛觉得今夜星星格外明亮、格外冷峻!它们在黑暗的包围中熠熠闪烁,曳出无数缕细痕,牵动着他的思绪,他的记忆。

孙玉清,1909年出生于湖北省黄安县高桥乡孙家湾村的一个贫苦农民家庭,母亲给本地大地主当女仆。为了摆脱穷苦,父母盼望儿子能成为寒门书生。全家人勤劳节俭,东贷西借,再加上族人解囊相助,使孙玉清读了五六年私塾。饥寒贫病使孙玉清父母早亡,18岁的孙玉清自谋生路,去粮行当了学徒。

早在1923年冬,董必武就在黄安领导革命斗争。黄麻起义后,农民自卫军开辟了陂安南县红色区,成立了县苏维埃政府,李先念任主席。革命烈火感召和教育了苦大仇深的孙玉清,他参加了激烈的反霸斗争,1929年参加红军,1931年升任营长。

孙玉清当红军后,爱学习,苦钻研。部队打河南光山,当时他是迫击炮排的排长,由于他平时苦钻炮兵技术,三炮就把敌人的碉堡摧毁。他当营长时,学会了各种枪械的装配和修理,为这还闹出过误会。一次,他给陂安南县保卫局的干部讲授如何使用和修理枪支、迫击炮。保卫局有人怀疑他是坏人,把他捆绑起来送到县苏维埃政府。李先念主席见孙玉清被押来,说:“这是孙营长,怎么把他抓了,他是好人!”

孙玉清1932年任三十二团团长,在向川陕转移途中的枣阳、新集战斗前夕,他一身便衣,深入敌后侦察。战斗打响后,他举起大刀,率领战士冲向敌阵,身负重伤,鲜血流淌,但他一把推开要抬他下火线的担架队员,大声嚷:“我的位置在火线!”由于他指挥的三十二团打得英勇漂亮,被川陕省第二次工农兵代表大会授予“以一胜百”奖旗一面。孙玉清也荣膺“战将”美名,被破格提升为红三十一军军长,毛尔盖会议后调任九军军长。

一阵清脆而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夜的沉寂,一匹战马汗淋淋地驰到孙玉清身边。“报告军长,前面就是古浪城了。”

“命令前卫团做好战斗准备,部队跑步前进!”孙玉清翻身上马,双腿一夹,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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