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怀期望与荒唐的监管(4)

无动于衷的监管部门

万穗的注册资本是1.5亿元人民币,监管部门只允许我们从银行借款,而且借款额不能超过注册资本的50%,此外不准我们吸收存款或从银行间市场等其他来源借款。这对我们来说太不公平了。想想看银行的杠杆率,以及租赁公司和担保公司的杠杆率上限(均为10倍)。即使是信用社的杠杆率都有一个宽松的上限。我们被这样严苛地对待,是因为我们地位卑微啊!要知道,2008年以前我们是非法的。

我不想随随便便放弃。凭借媒体的影响力和政府、银行业的人脉,我不断游说,希望政府为经济发展和我们弱势的客户着想,放松这一限制。

然而,你难以想象小额信贷的监管部门——或许是所有的监管部门,有多么低效。举例来说,小额贷款企业上面有三层监管部门——区发改委、市金融办公室、省金融办公室。它们经常会否决各种大小事情,或者无限期拖延。我们就经常在它们之间来回奔波、进退两难。如果我们想做点事,比如开个分支机构或是更改少数股东的持股比例,我们都需要向区政府、市政府还有省政府一一申请。如果你不打太极、多做做深呼吸的话,恐怕早就失去耐心了。

我之所以投身小额信贷业,原因之一恰恰是我知道监管部门管得太严、太多。监管的触角还能伸得再长些,管得再严些吗?我的风险是什么?我认为这么严苛的管理不可能持续,一旦有所放松,我们就会迎来蓬勃发展的机会。

然而,我低估了某些人的低效和无动于衷。

我去见一位监管部门的官员,游说他把我们放贷的规模从0.5倍注册资本提高到1倍。我们花了很多时间来讨论其他地区的规定和重庆的放松试点,都认为相关的风险是可控的。结果他突然说出一句话噎了我半天:“你不就是想多赚点钱吗?小贷公司已经够赚钱的了!你还想赚多少?”我非常郁闷:“赚钱有什么错吗?我是商人!只有赚了钱,我们才可以帮助更多的客户,创造更多的就业!”他生气地说:“那是你的事!我有我的事要做,我做不了这个决定。”

我不得不一次又一次进行这样的谈话,承受类似的打击。

2012年1月8日,我作为一个嘉宾,在中国小额信贷机构联席会举办的年会上说“我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让有些听众很不爽,尤其是那些刚刚授予我“小额信贷年度人物”的官员。

在茶歇的时候,一位好心的朋友告诉我,这些观点“自己保留”就好了。她说,中国是一个有五千年历史的国家,如果你认为你几个月或者几年就能改变什么,你就太幼稚了。我只好叹叹气,和她聊了聊我遇到的其他挫折。

那天下午,我还要去中国人民银行研究生部给学生们做演讲,话题就是小额信贷行业。1983~1986年,我在那里读书,毕业后,我到中国人民银行总行工作。回到母校的小校园,总是感觉格外温馨。但是那天我有点烦躁,我对学生们说:“1986年,我从五道口毕业时的论文标题是‘中国利率自由化的途径’。现在26年过去了,你们还在用同样的标题做毕业论文。真好!80年代的时候,政府让我们误以为五年就可以实现利率(和汇率)的自由化。但现实是,这个五年不断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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