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煮马 第七章(1)

来者姓云名洲,手上一只绣花鞋,面上表情用面无表情来形容很是贴切。

我蹲在地上,直着脖子将他望着,愣了。

他目光隐在墙上探出的一枝红杏暗处,瞧不甚清楚,站离我几步远。

我望着他,他望着我,望了好半刻,他缓步上来,弯腰在我面前,将手中鞋子悬了悬:“是在找这个吗?”

声音里头带着几分沙哑,像是秋风扫落叶,刷刷刷从我心头扫过,瞬间将我扫回了神。

我瞅着他手中鞋子,讶然脱口而出:“怎、怎、怎么在你这儿?”

他脸上扯出一抹皮笑肉不笑的笑意:“你说呢?”

一贯的表情,一贯的台词,看在本老女眼里,一贯的瘆人,在这个凉凉的三更半夜,好似繁花锦上又添花,叫我身上一层凉又添了一层凉。

我沉默了下,舔了舔唇上又冒出的血,咧嘴冲他笑道:“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望着我缓缓道,“我在等你回来找它。”鞋子晃了两晃,他矮身蹲到我面前,与我面对面,我方瞧得他眼睛,眼眶似微微泛红,像是让风吹了沙子硌了眼。

“我刚还和自己打赌,赌你会不会来。”他对着我缓缓开口,话到此处,却打住,又目光沉沉将我望着,直望的我头皮发麻,脸皮发烫,胳膊皮上起寒毛,我讪讪一笑,正欲起身,却被他捞住手腕,一张脸朝我逼近了一步:“为什么要回来找它?”

我下意识的朝后仰了仰身子,沉思了下,肃然道:“听过一只绣花鞋引发的血案吗?三更半夜把鞋子扔在大街上引人犯罪,是不道德的行为。”

“是么?”他微微眯了眯眼,咬牙盯住我,额上青筋隐隐暴动。

我想了想,道:“我对月亮里的桂花树发誓,绝对是。”

他这下不再咬牙了,而是换成了磨牙,牙齿磨的滋滋响。爷娘闻女来,磨牙霍霍向猪羊。本老女心中一抖,欲再起身奔逃。

悲剧的人,总伴随着悲剧的人生,我再次被他捞住了手腕。

他凑上来,缓缓道:“知道我想干什么吗?”

我懵了下。

他道:“你别动。”

我又懵了下。

我这厢尚未懵过来,他那厢托着我的后脑勺,对着我的唇狠狠咬了下去。

是真的咬。下了狠劲的咬。本老女下嘴唇本就被磕破了皮,这下被他这狼牙狗齿一咬,恰似那火上浇点油,白茫茫的雪上再打道霜,痛的本老女哇哇直叫,险些掉下泪来。

待他将口松开,我下嘴唇已无甚知觉,缓了下,伸舌一舔,喉咙里一阵甜腥。

月正中天,小夜风细细刮的正好,我和云洲面对面,脸对脸,蹲在一处,我望着他,他望着我,两相望,彼此怒无言。

有怒就有火,有火就得水来浇,老天待我总是格外厚爱,总会默默无闻的提前给我安排好一个又一个的惊喜,于是,水来了。

但闻哗啦啦一声,我和云洲尚未反应过来,便被突然而降的一盆大雨从头浇到脚。

浇的我一个哆嗦,抖了三抖。

这一盆雨不是从金黄黄的月亮里降,也不是从满天的星星里降,而是从我们蹲的这个墙头上而降。

东风忽起,有大婶从墙头出,脚踩步梯,一手持盆,一手叉腰,抬眼望去,正居高临下将我二人瞪着。

我和云洲这厢尚未反应过来,那厢便迎来她劈头盖脸一阵骂:“你们两个三更半夜在我墙外搂搂抱抱,卿卿我我,又啃又叫,偷情有没有!私会有没有!我是寡妇,寡妇知道不?你们这分明是来勾引我偷汉子的,有没有!”

说着拿袖子抹了一把泪,抽搭几声,又泪花连连道:“每个寡妇,上辈子都是折翼的黄花闺女,你们伤不起,独守空房,无花空折枝的思春寡妇你们更伤害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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