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离,阿离,此时此刻听来,我心上一时滋味万千。
我干着嗓子,呐呐笑了一晌,觉得鼻子酸了酸。
戏听得很圆满,瑶玉一出《鹊桥仙》唱的缠绵悱恻,动人心肝肺,更圆满的是,一曲终了,云非白又接着点了出《凤求凰》。
瑶玉道《鹊桥仙》居十大表白婉约含蓄派戏曲之首,我问她:“那豪迈直白派呢?”
她摇着扇子轻轻一笑:“自然是《凤求凰》。”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我觑着云非白带着笑意的脸,心花顿时一阵乱放。
两出戏完,步出醉花荫,已是长街灯火阑珊,月初上。
小厮哧溜溜的跑去停马圈牵马。我和云非白并肩慢慢走着。
是一个好风又好景的夜。
我忍不住道:“夜色真美。”
云非白应了声:“是。”
我道:“月亮真圆。”
云非白低笑了声:“嗯。”
声音轻轻缓缓,如细风过耳,又拂过心尖,连带人的心也跟着软了起来。
我侧过眼望向他,有些失神。
花好微风小,他在我在,圆圆的月亮在,墙根下一对交配的野猫子也在。
他脸上是微微笑意,我望着他笑,跟着傻傻的笑,心里像是开了一片油菜花儿,曼妙的很。
天微蓝,云微眠,灯火里头透着阑珊,曼妙的月,曼妙的夜,还有走在身边曼妙的人,我曼妙的心蠢蠢欲动。我觉得此时此刻很有必要抒发一下感情。
在心里酝酿了下,我轻咳一声,柔声道:“云公子,你看,今晚的月亮多大,星星多圆啊,真是叫人流连忘返,只羡野猫不羡仙。”
云非白一个踉跄,顺着我的声儿,轻轻咳了几咳。我慌忙去扶他,道:“云公子,怎么了?”
云非白回过脸来,面上泛着淡淡的红色,望着我微微一笑,道:“没事。”
顿了下,又道,“阿离,以后,叫我非白吧。”
我一愣。
非白,非白。
本是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称呼,就像他突然叫我阿离一样,忽然的就将我勾的伤感。
他不知道,以前,我一直都叫他非白,而他,一直都叫我阿离。
云非白忽又开口,声音有些飘忽:“我总觉得我们像是很早就认识了,从在船上见到你的第一眼,就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我心中一悸,胸口泛酸,道:“是么。”
静了片刻,忽记起宁王府那小郡主,我踌躇了下,磕巴着舌头道:“你,你和郡主的事……我,我都知道了……你,你莫要难过,还,还有……”
还有我。
“还有什么?”云非白含笑将我望着。
我面上发烫,道:“还,还有很多好姑娘呢。”
他轻笑了声,望着我没做声儿,好半晌,忽然道:“你觉得我像是在难过吗?”
我讶然:“不、不是说你颇有意于郡主吗?”
他又轻轻一笑:“谁说的?”
我语噎。娘地,八卦果然不可靠。
片刻,小厮驾了马车过来。
马车里,我和云非白仍是并肩而坐。我心情也突然大好,车又辚辚马又萧萧,我心里的油菜花儿又开始摇啊摇,晃啊晃。
佛说,乐极生悲,佛又说,人生意外无处不在。人生总是一个意外接着一个意外,一个悲剧接着一个悲剧,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个意外和悲剧会什么时候来,也许下个路口的某个拐角处,意外在左,悲剧在右,一左一右的候着你。
佛的高深与奥妙,总在我身上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
马车刚一行到街的拐角处,我吞了两口唾沫,润了润嗓子,正待开口讲话,却听外面小厮一声惊叫,继而又听马嘶鸣一声,再继而,马车哐当一声,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