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非白正在给院子里的一株刚栽上的竹子培土,墨色长衫松松垂落地上,低眉敛首间气质绝然。
雨初歇,院子里泥土清香氤氲。我骑在院墙上看着他,恍然想起在某个黄昏,也是这样有着湿漉漉空气的雨后里,他问我说,阿离,我若娶你为妻你可愿意,温言切切,柔情缱绻。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
但,只可惜。
如果可以,我多想问他一声:“你还记得城南甄家的阿离吗?”
也是,只可惜。命中注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
我心里酸了一酸,将刚刚买的一盆花悄悄放下,翻下院墙。
脚刚一踩到地上,身子突然被猛地一拉,腰被扣住,云洲那厮的脸在我眼前骤然放大。
我大惊:“你、你不是在和我爹爹下棋么,怎么会在这儿?”
他唇边勾出一抹皮笑肉不笑的瘆人笑意:“你说呢?”
我推开他,拍了拍胸口,认真与他说道:“你这样会吓死人的。”
他将一张笑的阴阳怪气的脸凑到我面前:“小包子,你昨儿爬我们家墙头,今儿个又来,莫非今日下雨你也放风筝了?”
我肃然道:“你真英明。”
他嘴角一抽。忽然抓着我的胳膊,把我逼到院墙上,沉声道:“你喜欢我大哥?”
云非白就像我心中的一个疤,一碰就痛。我心里一酸,缓了几缓,望着他道:“我不敢喜欢任何人,就算真的喜欢,也只能偷偷摸摸的。”
说完,挣开他,又敛了下心思,故作淡然地举步离开。听得后面传来一声幽幽叹息,他喃喃唤了我一声,阿离。
我佯装未闻,只低头匆匆走远。
第二日,王媒婆来探我口风,顺道坐实了一桩八卦,云非白对宁王府的郡主颇有意。
我心里酸涩,不由得哑然失笑。终究是无缘。
夜晚我很喝了几杯酒。
月亮升起来的时候,我攀了梯子,爬到屋顶上吹风。我站在屋顶上踉踉跄跄的晃着,小桃战战兢兢的扶着我。
我推开她,盘腿坐下,醉眼迷蒙望了一会儿月,道:“小桃啊,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
“小姐,你又想云大公子了。”
我笑笑,“你有没有等过一个人?”
“……”
“你有没有被人负过?”
“……”
我垂下眼帘,道:“你小姐我被人负过。”
“小姐……”小桃的哽咽起来。
我拍了拍她的手,笑道:“莫哭莫哭,若是将来有人胆敢负你,小姐我定用猪腿打折他的腿。”
“小姐……”
她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听起来泣不成声。
这孩子,太脆弱了。
我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小姐我一个人赏一会儿月,吟一会儿诗。”
屋顶上露水重,几只乌鸦扑棱扑棱着翅膀从黑暗里钻出来,嘎吱几声,又没入黑暗。
我想想往事,想想今事,不知何时倒在屋顶上睡着了。
似乎是做了一个梦。
梦里面有人将我抱起,双手抚着我的脸,轻轻叹息:“我来迟了一步,你就喜欢上了他。”
片刻,又听得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微微的沙哑,“……我找了你这么久……还好,还好终于找到了。”
第二日醒来,握一握手心,微微发热,似乎还留着谁的温度。
小桃攀着梯子蹬蹬爬上屋顶,一见我,便红着脸掩嘴偷笑,问我:“小姐,昨儿个睡的好不好?”面上带着七分八卦,三分贼眉鼠眼。
我白了她一眼,默默无言。
忆起来,昨儿夜里虽寒凉,我睡得却出奇意外的踏实。
晌午时分,王媒婆又迈着金莲小碎步一摇一摆来了甄府,派了一张大红帖子与我。翻开一看,却是那江南客商邀我良辰美景黄昏时前去喝茶。言辞切切,感人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