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煮马 第二章(3)

记得那日是个风和日丽,烟花三月下扬州的好日子,我翻了翻黄历,曰,黄道吉日,宜嫁娶、纳婿、动土、沐浴。

于是我欢欢喜喜的去了药师谷南面的夏园里泡温泉。温泉在茂林掩映深处,泉边栽了几株柳树,垂柳拂面,彩蝶翩翩,我就这么泡啊泡,泡啊泡,睡着了。

醒来时,已是傍晚,晚风拂柳,夕阳山外山。一个锦衣华服小公子坐在柳树杈上,正一脸大方的将我望着。眉眼约摸不过十一二岁。

我傻了。

他却对我一咧嘴,笑了。

这一笑,带着三分的烂漫,七分少年老成的风流痞气,好似“倏”的一声,霎时间,千树万树梨花开,不仅耀花了我的眼,也耀伤了我的心。

我望着他悲悯道:“果然病的不轻,这回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外祖曾我与说,偷窥是种病。自然,偷窥别人洗澡也就是一种病了。但能将偷窥发扬到如此高的境界,面不改色心不跳,大方如斯淡定如斯,恐怕已是病入膏肓了。

作为神医的外孙女,我甚感悲痛。

那小公子显然没有领略到我话后面所蕴含的深厚悲痛之情,却把嘴角弯了弯,又是一笑,然后抬起手指朝我身后指了指。

我一回头,咔嚓,真他娘的黄道吉日,本神医外孙女的衣裳鞋袜正被一只大白雕刁在嘴里,迎风猎猎飞舞,煞是好看。

那白雕在半空中盘旋了几圈,很快振奋精神,翅膀一拍一抖,一头扎进云里,很快消失在了天外。

我于是又傻了。

好半晌,我才回过神来,望着树上幸灾乐祸的那张脸,问道:“这白雕哪儿来的?”

“我带来的。”他答的理所当然。

果然,果然。于是本神医外孙女怒了。

但我那时不过只是个八九岁的娃娃,怒了的结果只有一个,我哇的一声哭了。

我哭得声嘶力竭,惊天动地,惊起谷中乌鸦数只。

树上那小屁孩子顿时慌了手脚,从树上跳下,急道:“小包子,你莫哭,莫哭。”

包子,包子。我哭声嘎然而止,望着他怒气冲冲道:“我不叫小包子。”

他忍俊不禁,伸手摸了摸我的耳旁的两团发髻,道:“你扎个包子头,不是小包子是什么?”

我忿忿的瞪着他,觉得包子真真是委屈了我作为神医外孙女的形象,于是嗓子一转,继续嚎啕起来。

他来捞我:“莫要哭了,久泡温泉不好,你都泡了这么些时辰了,该上来了,不然一会儿该手脚发软了。”

我死命缩在水中。

他继续捞我。

本神医外孙女忍无可忍,终于爆发,声泪俱下控诉:“你这个大色鬼!”

他愣了一愣,停了手,半晌,忽的扬起唇一笑,很有些倜傥风流气派的与我道:“你放心,本公子会对你负责的。”

我继续扒着泉池子嚎啕,他无奈,抓耳挠腮一番后,得了一个绝妙法子,三下五除二便将自己外衣脱了,放到池边道:“你起来穿上衣服,我背过身去,保证不偷看。”

说完,便背过身去了。

本神医外孙女慢慢的停止了嚎哭,从侧面偷瞄了他几眼,发现他确是闭着眼的,于是这才从池子里迅速爬上来,捡起衣裳裹在了身上。

他笑嘻嘻的转过身来,将我上下一打量,道:“小包子,这件衣裳就当做你我之间的定情信物,送你与罢。”

我那时尚小,并未懂得定情信物是个什么物什,于是撇撇嘴巴,道:“我才不要你的东西,我也不叫小包子,你再叫,我就让我外公把你活马当死马医。”

他愣了愣,旋即面上浮出笑意:“原来你就是展神医的外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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