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蒋没有一批真正的志同道合的“同志”,在他的国民党里堆积着太多的庸人、寄生虫、鼠目寸光与无用无能之辈。早在他们狼狈逃窜之前,他们在政治上精神上信心上已经垮定了。在共产党的强大的舆论攻势面前,国民党差不多是失语状态,他们没有口号、没有纲领、没有说法、没有旗帜,更没有自己的歌曲,他们只有腐败、自私、讲情面、互相糊弄、混日子与低水平的暴力手段。
前苏联与苏共瓦解的教训,咱们应该汲取,当年孙中山先生建立的充满英雄主义与献身理念的国民党的教训,咱们也应该认真总结。首先,你要面对挑战,敢于承担历史的责任、发出自己的富有创意的声音来。不要失语,不要搪塞,不要只知照抄照转、照本宣科、空话连篇——那就是失语啊!
2008年播出电视剧《潜伏》以来,呼啦一下子到处是谍战片,是汪蒋共日混战。至少有一点是真实的,日本投降了,汪伪中一些人摇身一变以重庆的国民党身份取代南京的汪伪身份。我记得的有1946年接替汪精卫担任汪伪政府主席的陈公博被国民政府处决。还有川岛芳子以中国人的出身起日本姓名帮助日本侵略者,被枪决。当时的《小实报》上报道,此女被要求服刑时穿白色衣服被拒。而李香兰以日本人的出身、中国人的假象帮助日伪,不算汉奸,在初审被宣判处死刑,后来在李拿出自己的在日出生的证明后,她获无罪释放。有趣的是,据她自己回忆,她的这个保命证明是她的一位前苏联朋友帮她拿到手的。我的初中老师讲到此事,颇为不平。无干系的老百姓,似乎更愿意看到红极一时的人五人六在形势发生变化后受刑赴死的狼狈——看到当初威风凛凛的大家伙倒霉,小人物才过瘾,才能出一口鸟气。而周佛海,一会儿被国民党重新起用,一会儿被判处死刑,一会儿被蒋保成无期徒刑,我记不清了。直到解放后,《中国青年》杂志上还讨论过周佛海的私德与政治罪状的事。有一个说法,就是周的字写得好。周最后是死在国民政府的监狱里的。
接收大员的贪污腐化、道德沦丧,鲜明地展现在电影《一江春水向东流》里了。我相信这种题材的影片,对国统区的人心,起了重大作用。国民党政府失策点之一是它的“接收”完全脱离了群众,它的接收与治理没有任何政治上的理念追求,没有任何像样的说辞。他们竟然一点也不懂得做群众工作,更不要说群众路线了。统治者的日益无能化,而有知识有能力的人日益反对派化、革命化,这样的旧中国,还混得下去吗?
更不消说的是到处都是饥荒,是贫民,是乞丐,是流浪无助的残疾人,是贫富的悬殊。旧社会的乞丐,形形色色。有的哀哭;有的用砖头砸着自己的胸口“叫街”,砸得胸脯红一块紫一块青一块;有的跪在街头,面向人最多的地方,用利刃当众划破自己的脑袋,半是感动半是恐吓,好让周围的人给钱救济;有的在北风呼啸的冬季,穿着破烂的单衣进入你家的门洞,完全是必死的决心与场景,家主看到这种情况,连忙拿出金钱与食物,只求乞丐换一个歇脚的地方,怕就怕他死在你家的门洞里。乞丐中还有神经失常者、携带儿童者、缺胳臂少腿者,人过于可怜了会显得恐怖。
还有日伪时期大街上公开营业的“土膏店”——大烟馆。国民党政府后来取缔了。还有被视为极其堕落的舞厅。还有前门的娼妓集中的八大胡同。还有北平城内的规模如山、臭气熏天的垃圾堆。还有几乎天天可看到的报纸上的报道:一个穷孩子,靠在垃圾堆中捡煤核为生,一天他捡到一个变了质的鱼头,他吃了这个鱼头,中毒而死。
如果我说旧中国如同地狱,这仅仅是就外观谈外观,就视觉印象谈视觉印象,我无意在2011年再补充进行推翻旧社会的煽动。
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最令人不能忍受的是到处的破破烂烂,是到处的病病歪歪;是到处的缺胳臂少腿、又瞎又聋、五官不全、极端肮脏、身上的疮口吸引着飞蝇;是被劣质的化妆品所涂抹的,身上似乎发着腐尸的气味的女人;是到处的愚昧无知粗暴而又卑贱;是一个空心的存在,有政府,有警察,有唔唔泱泱的行人与车辆,有吱嗷吱嗷地叫春的流行歌曲,有绑票的土匪,有愤怒的青年,有“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的决心,只是没有主心骨,没有信念,没有目标,每天早晨起来都不知道今天应该干点什么。旧中国是一个空心的存在,是一个等候灭亡的大脓包,是一个等候历史的处决枪响的死刑犯。无数爱国志士说过这样的话:中国不亡,是无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