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资产阶级与现代迷信(9)

资本主义经济学,在马克思看来,是极其简单幼稚的东西,它的全部基础就建立在资本永恒积累这个神话的基础上,围绕着这个简单的神话,派生出了一系列抽象的范畴。资本主义经济学之所以看起来高深莫测,无非是以这些高深莫测的范畴来掩盖一个极其简单的事实:如果不剥夺劳动,如果不剥夺自然,如果不剥夺世界特别是“落后地区”,资本积累的神话一天也不能继续。

像黑格尔写作《精神现象学》那样,马克思也是从研究资本主义精神和作为“精神现象”的资本主义起步的。例如,从研究犹太人的精神现象学——犹太教入手,马克思深刻地指出,犹太教的基本特征是“反视觉”的,这是指犹太教是“反偶像崇拜”的(早期的佛教也是如此)。但是,“反视觉”和“反偶像崇拜”并不意味着反对“迷信”;恰恰相反,它们意味着最为深重的迷信——因为犹太教的实质,就在于相信一个“无形的神”的存在,即上帝不存在于“视觉”中,而只存在于“思想”之中,存在于“观念”之中。

马克思因此认为,犹太教是最为根深蒂固的迷信,犹太教是“迷信”深入灵魂最深处的表现。

马克思说,此前的革命所针对的,都是有形的偶像,即奴隶主、封建主、国王、教宗,但是,它所造成的却是对“无形偶像”的崇拜,这就是对于观念——“资本”这最为抽象的偶像的崇拜。

弗洛伊德(他也是犹太人)从“视觉兴奋”这个角度阐释了马克思的见解,他指出,视觉快感是一种强烈的本能,它使人陶醉于表象,从世界和事物的声色光鲜中获得快乐。从这个意义上说,放弃“有形的事物”而去追求“无形的事物”,这对人类来说是一件艰难的事情,因为这是人类对于自己“本能”的一种摒弃。但是,也正是通过这种摒弃,人类方才由“偶像崇拜”走向了“观念崇拜”,由崇拜有形的偶像走向了崇拜自己头脑中的观念。参见\\[美\\]马克·埃德蒙森:《弗洛伊德最后的岁月:他晚年的思绪》,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

在欧洲历史上,这个由“偶像崇拜”走向“观念崇拜”的历程,首先表现为从天主教到基督新教—犹太教的“宗教改革”运动,其次表现为从有形的封建财产向抽象的“资本”的发展。

在《论犹太人问题》的结尾,马克思这样说:“犹太人的社会解放就是社会从犹太中获得解放”,而这就意味着:现代社会的解放,是指社会从观念崇拜中、从资本崇拜中解放出来,从而去诚实面对真实的世界,去勇敢面对那个《共产党宣言》中所说的“恒久的不安定和变动”的资本主义世界。

正像培根和卢梭所倡导的那样,现代经济学的使命,就是将迷信交给形而上学,而将经济学交给科学。它要求把经济学建立在真实的现实世界的生产与交换活动的基础上,而不是对虚拟的资本的迷信上。而这就是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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