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红》 第三章(13)

泽北听到这个信息,五顾茅庐请来了这个旧式军人。军人叫张三锤。一身瓷肉,两只环眼,走起路来腿直胸挺,一看就有点军人的架势。三锤来到游击队,看了一眼这些服装杂色人流各异的队伍,又要转身走人。泽北死活不放。

“这还叫队伍?怎像一群讨饭的。”看着杂色穿戴的这帮人,三锤的眉头锁成一块疙瘩。“这里边,真就有好多讨饭的。”刘泽北不掩饰地说。“讨饭的打什么仗?”三锤的脸上是鄙夷的表情,他甚至对这个文质彬彬的几次三番上门请教的队长,也发生质疑。“打仗,是为了他们不再讨饭。”刘泽北不急躁。“天底下讨饭的多了,能让他们都不讨饭?”

“能!”

三锤认真看了一眼这个白面书生,看他说话时的自信和沉稳,心里活泛了一下:“坐没个坐相,站没个站相,叫哪门子队伍?”

“所以,才要训练。”刘泽北还是不急不躁,耐心地解释着。好不容易请来个教官,无论如何再不能让轻易走了。“队伍就是人,只要有了人,下来的一切都会有的,衣服会统一的,枪支会愈来愈多的,讨饭的就会慢慢变成军人。”

“那得猴年马月了。”三锤是个急躁的人。

“你先训练两天再说。”刘泽北打折扣地商讨。

三锤不好再却情了,看着刘泽北诚意求请,听着刘泽北不同于他过去队伍的长官说话神态,只好答应先试几天再说。

村子南头有一个大场,是村人们夏天打麦子秋天碾谷子的地方,平展光滑,亮堂如镜。三锤将游击队带到场上,从“一二一”开始操练这支队伍。

散漫惯了的这些集合起来的农民,一天下来就受不了这种“王法”的枷制了。这个推托有病,那个谎称头疼。第二天,四分之一的人请了假。他们不知道练这些“一二一”有啥用,要打仗就打仗,要动刀子,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就是了,为什么要大家硬绑在一起受罪。再说,受罪也不是这样一种受法,硬要让一大堆人站在一起,说出左脚都出左脚,说出右脚都出右脚,这是哪门子王法?

“三锤,为什么不喊一二三,要喊一二一?”周杰才问。“队伍上都这么喊。”三锤不假思考。“一二罢了,应该是三,怎么倒成了一?”周杰才不理解。“一二三四不也喊吗?”三锤对着周杰才说。

“一二三四喊罢,应该喊五六七八。”粪旦说。

“就你事多,你问这些有屁用。”三锤本就不想做这件事,现在看这些人的不可教诲,脏话就出来了。

“那你喊一二一更没屁用。”粪旦说。

“那是纪律。”

“纪律就不讲理了?”周杰才喜欢按道道来,“恁事都应该有个道理,一二三四完了,谁说也应该是五六七八,县长大老爷来了,怕也是这个理儿。”

“胡搅蛮缠。”三锤不耐烦。

“不懂装懂。”周杰才嘟囔,声音不敢再大了,县官不如现管。

“你懂,你当过兵?”三锤听清楚了。

“就凭你当过几天兵,就不得了了?就用这些一二一来整治人。”

“嫌整治走人。”

一个曾经当过几天土匪后来又随了游击队的三十多岁的二灰更不吃三锤这一套:“打仗是拼刀和打枪,会拼刀,打枪准,才是好兵,老是一二一、一二一的有什么劲儿,有本事咱俩比比拼刺刀,三锤。”

“不得无礼,二灰。”二灰因眼睛发红,也叫曹红眼。这时,眼睛更红了。听说,生下二灰那阵,母亲就有些着急,只见他的眼睛红刺刺的,很立眼。就问接生的老娘婆,这孩子该不是有什么大毛病吧?老娘婆说,没事的,我见过的孩子多了,这种的我也见过两个,像南沟里的周六的儿子、北山的胡五的女子,刚生下来时,比你家这还红,现在还不好好的?眼睛红些还倒有男子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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