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红》 第二章(12)

渐渐地,兰花花的气息,已经无处不在了。就像春天的到来,不是杨花,不是柳梢,是气息,是春天的气息。它是春风吹来的,春风吹到处,气息就弥漫了。弥漫在天地的每个角落,吸一口气吐一口气的当儿,就感觉到了。

队员们的粗话少了。先前,队伍里没有女的,可队员们的说话离不开女人,什么事都可以和女人搭上边。刘泽北想禁止,但,环境氛围还没有创造出来。兰花花来了,氛围立刻生长出来了,队员们像吃了一剂什么药似的,一夜间就学会了文明。

队部院子里挂起了花花绿绿的衣服,衣服上散发出女人的气息,队员们路过,就会睁大眼睛,或,驻留那么一两分钟。

刘泽北窗台上新搁了一盆花,是马兰花,幽幽地飘出一股香气,离老远就能闻见。

是谁搁上去的?刘泽北问小冬子。小冬子说不知道。小冬子说,我去打问,看谁搁上去的。我看挺好的,你说呢,大队长?是挺好的,还真有些诗意。刘泽北说。

大队长,什么是诗意?

诗意嘛,你听过诗吗?

没有。小冬子摇了摇头。

那,那这就难给你解释了。以后你会慢慢懂的。

那我去问,看谁摆上去这盆“诗意”的。一边走,还一边说,“我看就是一簇马兰花罢了,只不过栽在盆子里,怎么大队长就认成‘诗意’了?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诗意’这样一种花。怪了。”

不必了。诗意就是诗意,不是花。小冬子。比如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噢,我知道了。猪圈门里即使有酒有肉,也是臭的。

不,不是那个意思。

哦,是酒肉,不是诗意花。小肚子恍然了似的。

刘泽北不说了,他知道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不过,他对“花”有了些数。

气息是无声的,听不见,不落地就来了。气息是无形的,谁也没看见,就像冬天和春天的转换,在不知不觉中就完成了。完成了,就有型了,就看见了,春风将绿色吹得到处都是了。军营里,河畔上,就连厨房里,都有了这种气息。

这尤其喜乐了陈二牛。自被罚去当厨后,陈二牛像坐了禁闭一样难受,大脚二手,拿起菜刀比扛起枪都重。几次把左手自己的肉当了菜切,直切得血糊淋漓。打仗从没负伤的他,左手上布满了伤疤,旧伤没好,又添新伤。还有那些势利的小兵,他当队长的时候,一口一个二牛哥地叫,现在看他遭了贬,就顿顿饭里挑不是,今天咸了,明天淡了。更有那窝讨厌的喜鹊,叫得他日夜不宁。

他尤其闻不惯厨房里的那个味,刚进厨房时,厨房里的味是香的,是有肉味有菜味的香味。可闻到后来,他就只闻到了一股泔水味,酸不溜丢,烟熏煳臭,闻着就想吐。可近一段来,这种味变了,又变得肉是肉味,菜是菜味了。

是,因为来了兰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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