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画得很不赖。校刊中收有她的三篇中英文写作,头一篇就是《论卡通画之前途》——
卡通画这名词,在中国只有十年以下的历史。但是,大概没有一个爱看电影的人不知道华德狄斯耐的“米老鼠”吧?——卡通的原有的意义包括一切单幅讽刺漫画、时事漫画、人生漫画、连续漫画等,可是我在这里要谈的卡通是专指映在银幕上的那种活动映画。
未来的卡通画决不仅仅是取悦儿童的无意识的娱乐。未来的卡通画能够反映真实的人生,发扬天才的思想,介绍伟大的探险新闻,灌输有趣味的学识。
卡通的价值决在不电影之下。如果电影是文学的小妹妹,那么卡通便是二十世纪女神新赐予文艺的另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妹妹了。我们应当用全力去培植她,给人类的艺术发达史上再添上灿烂光明的一页。
她的这些话,如今已经都成为现实——她的确是一个在看水晶球的预言者。
她甚至也预言了自己的未来。
在同期刊登的另外两篇文章《牧羊者素描》和《心愿》里,她表达了对母校深厚的感情,语句柔婉,诙谐真挚,把圣玛利亚女校比作雅典城,比作“一块只曾稍加雕琢的普通白石”,但必将成为“置于米开朗琪罗的那些辉煌的作品中亦无愧色”的奇妙雕像。
她在《心愿》中写道:
时间好比一把锋利的小刀——用得不恰当,会在美丽的面孔上刻下深深的纹路,使旺盛的青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地消磨掉;但是,使用恰当的话,它却能将一块普通的石头琢刻成宏伟的雕像。
如果我能活到白发苍苍的老年,我将在炉边宁静的睡梦中,寻找早年所熟悉的穿过绿色梅树林的小径。当然,那时候,今日年轻的梅树也必已进入愉快的晚年,伸出有力的臂膊遮蔽着纵横的小径。饱历风霜的古老钟楼,仍将兀立在金色的阳光中,发出在我听来是如此熟悉的钟声。
我还可以听到那古老的钟楼在祈祷声中发出回响,仿佛是低声回答她们:“是的,与全中国其他学校相比,圣玛利亚的宿舍未必是最大的,校内的花园未必是最美丽的,但她无疑有最优秀、最勤奋好学的小姑娘,她们将以其日后辉煌的事业来为母校增光!”
听到这话时,我的感受将取决于自己在毕业后的岁月里有无任何成就。如果我没有克尽本分,丢了荣耀母校的权利,我将感到羞耻和悔恨。但如果我在努力为目标奋斗的路上取得成功,我可以欣慰地微笑,因为我也有份用时间这把小刀,雕刻出美好的学校生活的形象——虽然我的贡献是那样的微不足道。”(陈子善译)
——她确是增光于她的母校了。
成名之后,柯灵的夫人陈国蓉从沪江大学毕业后在中学部任教,学校的老师和同学常常指给她:喏,那就是张爱玲坐的位置——他们都以她为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