俾斯麦 (4)

帝国建立之后,俾斯麦为了确定此后国家政策的方向,曾上一封密奏给德皇,指出德国叨天之幸,已完成统一大业,但富强统一的德国又适足以招致全欧的畏忌,今后在行动上一有不慎,即足以促使欧洲诸国群起而攻,于是虽有智者亦不能善其后矣。所以,俾斯麦决定采取下述两项重要原则:

(一)德国从此不再作任何扩张的企图,而应以维持现状为满足。俾斯麦认为德国的地理位置介于东西欧之间,面积狭小,腹背受敌,欲求自保都已很难,何能不明事理,妄自尊大,而居然采取扩张政策,那不仅吃力不讨好,而且更有自取灭亡的危险。

(二)德国不仅本身不应再制造战争,而且还应尽量努力维持欧洲的和平。俾斯麦最善于利用战争来作为政策工具,但他也深明用兵之害,因为兵凶战危,只可不得已而用之,而且必须连战速决,能发能收,否则会遗患无穷。俾斯麦完成统一大业之后,深知成功得来不易,所以,此后也就更加慎重,决定不再轻言动武,而一心以维护和平为目的。简言之,他完全了解“兵犹火也,不戢将自焚”的中国古训。

俾斯麦知道欧洲实在太小,无论何处出现危机,即足以酿成大祸,真所谓牵一发即可动全身。德国既已统一,今后所求者即为安定,安定对它最为有利。假使欧洲一有战祸发生,德国虽无意参加,但仍然难于置身事外。而原有的权力平衡若被破坏,则未来的发展也就很难预料。

从1871年到1890年,这20年间欧洲国际关系当然不可能静如止水,危机和冲突仍不断发生,但无论如何,俾斯麦不仅从不作混水摸鱼的打算,而且一心只想作居间调解的努力。由于俾斯麦有过人的才能和威望,再加上有德国强大实力为后盾,此种努力经常能获成功,而使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反而言之,此种和平努力对德国又非毫无利益,它稳定了欧洲的权力平衡,也就保障了德国的国家安全,而且更提高了德国作为世界领袖国家的地位。

《伦敦泰晤士报》(London Times)是19世纪全世界上最具权威的报纸,曾作评论如下:

没有任何其他欧洲国家在行为上能像德国那样明智而谦恭。德国在欧洲政治中的确已经发挥协调和节制作用,并且也经常运用其强大的军事权力来吓阻任何扰乱欧洲和平的企图。

普法战争结束时,由于军人的坚持,俾斯麦不得不勉强同意兼并法国的亚洛二省。他在晚年曾经后悔着说,那是由于军事考虑,才迫使他犯了其一生中惟一的一次重大外交错误。尽管如此,俾斯麦还是尽量设法冲淡法国人的仇恨,仍然希望能化敌为友。这位德国首相在战后曾一再向法国政府保证,他会全力支持法国在世界上的一切活动,以使其所获利益足以抵消割让两省的损失而有余。因为有俾斯麦的支持,战败的法国才能在非亚二洲建立其海外殖民帝国。所以,在1883年,法国总统格里维(F. P. Grevy)曾公开宣称他很感谢俾斯麦对法国的恩德。

俾斯麦的政策不仅具有以德报怨的道德意识,而且更隐藏着高深的大战略运用。他深知欧洲实在太小,容纳不下两个强国,所以德法之争势难避免。惟一的方法就是引导法国向欧洲以外去求发展,这样就能使其无余力在欧洲来与德国争雄。而且还更有进一步的间接利益:当法国向海外发展,势必难免和大英帝国发生冲突,英法两国若利害冲突,则无论如何变化对德国均属有利。他们不仅不会联盟来与德国为敌,而且还可能竞相争取德国的友谊和支援。此时,德国再以公正调人的身份出现,则更是无往而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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