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是居官大病 (1)

清人李岳瑞在《春冰室野乘》中讲了这样一个故事,因为它的生动性和典型性,使读者往往过目难忘,说的是:在嘉庆、道光两朝久任军机大臣的曹振镛,晚年更是“恩遇极隆,身名俱泰”。他的一位门生专门请教他官运亨通的秘诀,曹振镛回答说:“无他,但‘多磕头少说话’耳!”敢于讲话,勇于任事,不免要冒各种风险,只有“多磕头少说话”,才能八面玲珑,四处逢源,在官场上一帆风顺,保位固冠。

这决不是一个特殊的个例,而是封建官场的普遍现象。戊戌变法时期,梁启超在谈到守旧大臣们为什么如此坚决地反对改革时说:那些“内位卿贰,外拥封疆”的高官们,“不知经若干年之资俸,经若干辈之奔竞而始能获也”,到了这个地位,只要“循常习故,不办一事”,就可以“从容富贵,穷乐极欲”。“若一日变法,则凡任官者皆须办事”,这些人“既无学问,又无才干,并无精力,何以能办?”(《论变法后安置守旧大臣之法》)可见,官员之固位擢升,不在于办不办事,能不能办事,而在于熬年头,善钻营。

清代的最高统治者,并不是一点都觉察不到这些弊端,他们也曾设法采取一些措施来救弊补偏。康熙皇帝亲书“清、慎、勤”“居官三字诀”赐给大臣,以为倡导,其中“勤”字就是勉励大家要勤于政务,不要尸位素餐,玩忽职守。在三年一次称之为“大计”的官吏考核中,“疲软无为”是应加举劾的罪名之一,按规定,得到这样考语的要受革职处分。但是,官员们一味明哲保身,敷衍塞责,苟且模棱,并不仅仅是个人的政治道德操守问题,而是制度性缺陷的必然表现,单靠口头的提倡和极其有限的监督,自然无济于事。封建皇权的极度膨胀,所谓“乾纲独断”,结果必定是“一人为纲,万夫为柔”,群臣们只能叩首颂圣,墨守成规,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就算不错,哪里还顾得上勤劳公务,尽心国事?

懒官、庸官们充斥朝堂,一个直接的结果就是统治机器失灵,政务废弛,吏治败坏,政治公信力低下。这既破坏了社会秩序的稳定,也伤害了本就生活得十分艰难的普通老百姓的切身利益。

所以,袁守定在《图民录》中指出:“疲是居官大病。所谓疲者,如疲马然,策之不动也。然疲生于挨,朱子所谓挨得过时且过是也。”(卷1)官员一旦得了“疲”症,就像一匹鞭打不动的老马,怎么赶也是步履蹒跚,踌躇不前,而其根源恰如朱熹所说,因为抱着得过且过的态度,挨一天是一天。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就是他们的处世哲学。什么样的精神状态决定什么样的行为方式,“人心一懒,则百体俱怠;百体俱怠,则心日荒而万事废矣”(觉罗乌尔通阿:《居官日省录》)。

金庸斋在《居官必览》中也强调:“倦最害事。”“当官者,一日不勤,下必受其弊。”“此身苟一日之闲,百姓罹无涯之苦。”为什么呢?原因很简单,官员如果倦于政事,则“地方利病,应兴应厘,漫不经心,百废莫举”。这样没有担当的官,必然使“民困日深”,“民生日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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