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涩谷谈话到日比谷抗议(4)

晚上的集会持续了很久,略记思考如下:

其一,日本的希望。日本有大量独立于政府和执政党之外的反对派,这是日本的希望所在。反对派中有不少团体,甚至包括各种母亲团体。今天两位年轻女子抱着孩子上台讲话,希望日本能给下一代以希望。这些“小日本主义”的母亲团体和二战前狂热拥抱“大日本主义”的母亲团体完全不同。

其二,和平宪法的意义。如果说欧盟在一定程度上是欧洲在二战后收获的成果,那么日本的和平宪法更可以说是二战后人类获得的最伟大的政治成就。它意味着在政治文明方面,日本已经走在了世界各国之前,即日本国民不仅将权力关进了笼子,而且将战争关进了笼子。否定和平宪法不只是否定过去的苦难所得,也使人类失去了未来的方向。

其三,广场政治带来的幻觉。在露天的阶梯广场,当所有人举着牌子,各党各派代表们群情激昂地表达自己的抗议时,世界仿佛只有一个声音。那一刻,我有一种“我们多么强大!100%的强大!”的幻觉。在此我姑且称之为“广场政治的满分效应”。而一旦这些人从聚会广场走到大街上,走进芸芸众生,“零落成泥碾作尘”,他们会发现自己是那么孤单弱小,连千万分之一都不到。

野外音乐堂的集会结束后还有游行活动。19点40分开始,两支游行队伍分别朝国会和银座出发。大家高喊“反对战争”、“不要破坏宪法第九条”等口号。组织者解释之所以向银座去,是想让那些对修改宪法漠不关心的人了解日本遇到了什么危机。和我参加过的法国游行不同的是,日本的示威者多是中老年人,不像法国会有大量年轻人参加。这也验证了此前的一些民意调查——日本年轻人大多支持修宪或者根本不关心政治。此外,在日本游行时警察并不提前封路,而是留出路的一部分供示威者使用。想必这和日本人比较循规蹈矩有关。如果在法国游行而不封路,恐怕队伍早和行人打成一片了。当年我的一台相机还是在封路的情况下被几个黑人学生抢走的。

其四,精英与草根。志位和夫等党派领导人慷慨陈词结束后,台下若干群众开始游行。为了更好地观察日本的街头政治,我和王琳跟着其中一支队伍从日比谷公园走到了银座。一路上真有一种“精英动嘴,草根动腿”的感觉。这和我在法国的感受不一样。法国人会把游行示威搞得和嘉年华一样,整体氛围也平等一些。

我庆幸自己虽没有大嗓门,但上苍给了我一支笔。

回到住处,在网上查有关池田香代子的一些资料。池田是翻译家,也是和平活动家。2010年,为纪念“花冈事件”而建的“花冈和平纪念馆”在日本秋田县大馆市开馆的时候,她在那里做过主题演讲。“花冈事件”中众多被强掳至日本的中国劳工在二战结束前牺牲了。宣传战时日方加害行为的场馆在日本国内尚属少见。

池田香代子写过一本小书《如果世界是一个100人的村子》,里面附了一首同题长诗。

世界何其大,又是何其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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