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特色的改革”,还是通过改革改掉某些“中国特色”?(3)

市场机制的“决定性作用”应该从何处开拓

全面深化改革的十八届三中全会《决定》全文公布,60条“要改”几乎面面俱到,但又多数语焉不详,除了宽松人心以外,还激发了人们丰富的想象力,以至11月以后不仅官方的文宣活动,连海外的评论和国内民间思想界都几乎被对《决定》的解读所主导。而《决定》的60条尽管面面俱到,核心却很明显,那就是以“市场机制的决定性作用”来给中国经济增加新的活力。

不过,中国的经济改革至今已经基本向市场化方向走过了30多年的历程,平心而论,如今的市场化程度已经相当高。在国内,虽然市长向老百姓施展权力(包括干预百姓交易的权力)还是不受制约,但老百姓被推向市场而不能向政府问责——即所谓“不找市长找市场”的程度已经远远超过绝大多数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在国际上,由于中国在血汗工厂打败福利国家的格局下展现的竞争力,中国高举贸易自由的大旗反对西方国家的保护主义贸易壁垒的格局也俨然已经形成。尽管今天一些西方国家仍然不肯承认中国的市场经济国家地位,但是说实话,市场化程度到底要达到何种程度才能算是“市场经济国家”,在西方也远远没有一定的标准。人们都知道在“西方”这个笼统的说法下各国其实差异很大,像瑞典那样“社会主义党”(过去我们都译成“社会党”,严格地说是不对的,西方所谓社会党的构词成分“社会”都是socialist而不是social)长期执政,号称“从摇篮到坟墓”国家都要承担责任的福利国家,和美国那样偏重于自由竞争的国家,市场化程度的差异不可以道里计。而如果以“经济体”论,比美国更市场化的还有中国香港,历年国际上“经济自由度(指市场竞争的自由度)”排名,中国香港都在全球最前列,把美国都甩在后面,而事实上在低税负、对高基尼系数的接受度等方面,中国香港也的确超过美国。

但是,就是这个全球最市场化(或者按我们过去的传统说法叫资本主义化)的香港,从某种意义上讲其“社会主义”的程度仍然远远超过内地:香港早已实现了英国式的全民医疗保障,义务教育资源的分配也比内地公平得多,更不用说我们如今正在向其学习的廉租房(所谓公屋)制度等了。过去内地居民移居香港,可能主要是奔自由竞争、市场机会,或者说是奔“资本主义”去淘金的。可是这些年来,不仅香港资本家更愿意到内地“剥削”工人早已是常识,而且内地居民移居香港,也似乎已经变成主要是去寻求“社会主义”,即福利保障的了。我们看近年来关于内地移民的新闻:今天是奔着那里医疗、妇婴保障去的大陆孕妇赴港生子潮,全港新生婴儿8.8万名,其中半数来自大陆孕妇;明天又冲着那里高水平的义务教育,内地过万学童赴港读书,可享受学费全免政策。全世界经济最自由化、市场化与资本主义化的地方,在国人眼里尚且成了体现“社会主义优越性”的所在,何况美国?更何况欧洲?更不用说北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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