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不能遗忘 1

D:

我租到房子了。一个月一万八,是新的套房。楼下是市场,出入时有点凌乱,但只要能换个地方就好。再遇到他的话,我真的会崩溃。

如你所说,现在我不知该往前看还是往后看,而我真的认为这是最后一次恋爱了。无法想象在这一切之后,如何真心爱上另一个人。

为什么不能?

和他之间反复的争吵,如此激烈,到了尖叫撞墙的地步。到底在吵什么?对我而言,只为了一个可通的逻辑,给我一条可以走的路就好,不管是什么,我都可以接受而努力走下去。但是他不给我路走。他总说他做的事没有错:“如果你感觉受伤,是你自己有问题。”

我有问题吗?我的问题是什么?在与他的辩论中,我永远是输家。无法改变他,也无法假装自己不痛苦。既然彼此的观念和感受差这么多,只能结束吧。但他对于分手的愤怒却那么强烈,认为我是一个无情的背弃者,连我都快要怀疑自己了。

这次我真的走了。

我并不觉得轻松,而是觉得把心割掉一块般地虚弱不安。这几年反反复复地离开又回头,朋友都不想听我说了。这样下去,我会在与他的封闭世界中完全被吞蚀。当朋友找我,对我关心善劝时,我只是烦躁、固执、不公平地对她们生气,拒绝做任何改变。每次我都非常懊悔,但我如何能对朋友解释,说我的心情已经失衡到见不得好友幸福了?有一次W坚持来看我,本来聊得还好,却因为她先生打手机问几点该来接她,我又开始对照自己的处境,难过得不想再说一句话,便假称头痛,催促她离开。像天使一样善良的W,绝对无法想象我会嫉妒她的婚姻吧?无辜的她还安慰我:“不要以为世上没有好男人,我不就找到了吗!”

我该说什么?

我很抱歉,对于莫名其妙被我伤害的朋友和家人都很抱歉。一个人在这里,咀嚼着奇怪的痛楚。换了安眠药之后,难得早晨能醒,为了证明自己能振作而积极地做早餐,一边煎蛋却开始想他不知有没有吃早餐,最后一点胃口也没有。结果,以为能把我带向正常人生的早餐只为一天揭开悲伤的序幕。

他说,如果我真的爱他,就不会觉得跟他在一起是痛苦的。这句话像针扎一样,每次都会让我跳起来,我不够爱他吗?为了符合他的需求,我做了好多,也改变了好多,你们都说快要不认识我了,不是吗?

这破裂的爱情,不是我毁坏的,是因为他始终拒绝让我做自己。不论他做了什么事,谎言也好、自私也好、占有欲也好,我都可以调适,但是他彻底否定我的思想和感觉,我无法如此生活。

离开他是痛苦的,我必须一遍遍地回忆他制造的绝望,确认自己已经尽力,而他真的太伤人了,否则我无法合理化自己的离开。如果明天我能爱上别人,不就证实了他所说的,我不够爱他,所以我们才会有那些痛苦吗?

那我会崩溃的。

或许是自虐地不肯往前走,但我需要这样。如果进入一个新的爱情,我怕爱情的滋润会让我好转,对他的愤怒也会渐渐消融,那不就代表我对他的爱也很浅薄,所以才可以终止、可以转换吗?我将无法忍受那种失落。如果连跟他的爱情——让我那么投入、几乎放弃自我的爱情,也可以随时间更改而变得不要紧,不就像一个残酷的宣判,证明我所信仰的爱情是不存在的?于是,我也不会再相信那个新的爱情,并且会因自己长期在爱情这种虚假的东西上投注许多而恼恨万分,陷入无法自拔的忧郁。

我必须借着恨他与不原谅他,维持爱情的真实。至少目前还如此。

我看了你说的那部电影,如果有一天,他也能体会无法见他其实代表还爱着他,那就是我的救赎了。

就这样吧。

对了,你遇到我妈时,请想办法说服她不要再逼我去相亲了。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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