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十年春天,大家又不耐饥了,而且实在没法维持了,而且也觉得政府对于教育满不在意,只是做他妆点门面的工具。因此,除索薪以外,还提出教育基金和教育经费独立的口号,并且拒绝了他们敷衍的办法,罢课相持,直到六月三日。那时,教育部长早已没有人敢做,由一位教育厅长马邻翼升任次长,代理部务,这位马先生忒大意了,不但毫无预备,冒冒然来就职,而且对几十个老夫子的代表礼貌不周,已经引起了反感,他又大胆地答应了发还积欠薪金,他并不晓得积欠薪金总数有七八十万,政府是无法筹措的,而且他并不先查一查,各校教职员一再地辞职在先,才后“索欠”的,他不经过慰留,便许发清“积欠”,这样,便激动了大家必须叫他立刻发清,自然是办不到的;同时国务院秘书长郭则澐也不会应付,早为教职员所不满;所以到了这日(六月三日)北京国立八校的教职员既决议向徐世昌说话,上年分手的公立中小学教职员也自动地临时加入,还有小学以上的学生也共同来做教育经费运动,一共有上万的人,都齐集在教育部内外,请马代部长率领往总统府见徐世昌,马先生倒并不推辞,可是,总统府早已关了新华门(总统府大门)布置了队伍,在门外迎接我们,我们一到,就被拦阻,就被枪击,我是以八校教职员会联合会主席的身分,走在上万的教职员学生前头,就和几个同事都被打得头青脸肿;(沈士远先生也是被打的一个)徐世昌还要非法惩办我们,我们受伤的住在首善医院,被他派下等特务看守住了卧室。但是,人家劝他不可大意了,教书先生惹不得的,何况实在是政府对不起他们,他才走向法律路上,说我毁坏他的名誉,(这是他要法律解决,法官说:“无罪可附,只有这样的一个罪名还可以办。”)向法院起诉,前清皇帝载湉曾告章炳麟先生到上海会审公堂,这番我被大总统告到法院,也可入了“同书”。结果,我们固然白挨了打,(首善医院的医药费倒是教育部担负的)他也失败了,因为我已设法迁入了东交民巷法国医院(我要谢谢一位徐鸿宝先生,他是替我设法,而且护送我到医院的)。法院没法“传案”,而且各校教职员说:“要‘传案’大家都到!”后来因暑假已过,非开学不可,由各大学校长等和教育部商量,拉了两位做过国务总理的,一位汪大燮先生,一位孙宝琦先生,还有一位是清朝广西布政使,辛亥革命做了广西都督的王芝祥先生出来转圜,他们三位先到医院来慰问,才后法院派了法官,便衣私入医院,用谈话式问了问,就算了案。
六三事件的规模,实在远过五四运动;因为实际上有革命意义的,而且也“事闻中外”,国内教育界没有不给我们援助,孙中山先生在广州也给我们正式的援助,北京军阀政府的威信就此一落千丈。后来徐世昌又被他的部下一逼,溜之大吉地下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