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和谎言(2)

不同的是,大多数魔术师都很相似,类型也非常有限。心灵主义者人数虽少,但相互间的区别却大得惊人。相对来说,心灵主义的技巧更难掌握,心灵主义者的个性也非常重要。他们中的许多人已经越过了那道我认为的底线,变成了塔罗师和“灵媒”。有些人号称能跟死人通话。有些人在教堂工作,包括侧重心灵主义的教堂和主流的基督教教堂。有些人仍然停留在魔术娱人的模式,但经常号称自己具有超自然的能力。有些人则致力于打假,负责揭穿前述几种人的伎俩。还有些人开设周末励志培训班,将自己的花招以研磨精致、如假包换的心理学和逻辑学技巧的名义卖给大家。培训中展露的东西,要么是魔术,要么只是投其所好、仅说人们最想听到的话。他们也许人畜无害,充满娱乐气息,有时还挺有使用价值,但毫无疑问授课时难免操纵听众的心理。这些做法,可能是出于利益、出于自我中心主义,甚至是出于真诚的利他动机。

我演出时的做法是,在一个尽可能真诚的场地演出,同时保持足够的神秘感和戏剧性。刚出道时我非常大胆,但那时我已经决定,成功后我绝不弄虚作假,变成与自己截然不同的那种人。因此,现在无论我的电视节目还是现场演出,都清晰地规定只使用魔术和心理学技巧,并让节目尽可能地充满娱乐色彩,绝不做任何虚张声势的宣传。当然这样做毫无意外地引起了一些误解,但我觉得这也是生活的乐趣之一。

诚信问题和所有形式的魔法娱乐都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密切关系。除非表演者本人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且声称自己一切戏法全部属实,大部分观众都觉得表演中略带善意欺骗是可以接受的。被魔术师糊弄的经历必须以欢乐且诱人的方式出现,否则魔术师作为娱乐业从业者就是彻底的失败。于是,现在魔术师和观众进入了一种奇怪的关系:他等于告诉大家:“我要给你们演个魔术,这魔术看起来非常真实,但你们知道,我也知道你们知道我知道,这只是个骗人的把戏。”在某种程度上,我们(作为观众)还很愿意配合魔术师的把戏,这样我们才会看到一场乐趣十足的演出。同时,这游戏还要求我们必须容忍魔术师的典型个性——自大和卖弄。大多数魔术表演都有着“你们不能做到的事情,我能做到”的暗示。尽管这种现象几乎所有表演领域都有——比如音乐和舞蹈,但在魔术行业更加直接,而大家都知道骗术是魔术的一部分。(当然,魔术在美感和戏剧性上的杰出表现也是不可否认的。)出于这种原因,我们也很少对魔术师的能力表示敬畏。

我觉得,魔术师比其他表演工作者需要更多的自嘲精神,但事实上这反而是该领域中最稀缺的。扪心自问,你觉得哪些魔术师真正拥有迷人的个性?哪个魔术师在成名之后没有变成万人嫌?哪些魔术师让你真心觉得不欠抽?(当然,本书作者除外)。魔术表演者既然明白自己的职业以骗术为基础,就必须以更迷人的个性——无论台前还是幕后——来弥补这个尴尬的事实,而不是一味地妄自尊大。只有这样,他才能在愚弄观众却仍获后者支持的路上越走越顺。如果他不能接受这些,观众就会迅速嫌弃他,并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个自我膨胀的家伙变成无人理睬的可怜虫。看看我们对大卫·布莱恩[ 大卫·布莱恩是美国幻觉魔术师,因在电视节目中多次挑战人体极限而声名大振,包括在玻璃箱中绝食四十四天只靠饮水生存、躺在六吨重的冰棺材中并埋入地下一星期、在钢索上倒吊六十个小时等。但有人质疑他的节目涉嫌造假,比如他绝食过程中的饮用水包含多种营养物质。——译注]玻璃箱表演的反应。这个节目明明很好看,但因布莱恩自吹自擂的态度反而遭到观众的厌恶。再看看精彩绝伦的“达伦·布朗左轮手枪轮盘赌现场秀”,它让美国人岌岌可危的自我禁闭相形失色,并迅速赢得了英国人民的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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