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1)

去年某个春日,我忽然想去水族馆探访一下女王陛下的鱼。水族馆位于略微令人失望的“伦敦眼”下面,距离我们的节目制作公司不远。那时,我刚在家里装了一个鱼缸,正准备买些鱼虾蟹蚌来充实它。当然,除非我想攻击潜水艇或者变成詹姆斯·梅森[ 英国电影明星,作品有《危险人物》《虎胆忠魂》《一个明星的诞生》,经常扮演英俊潇洒又残忍无情的人物。——译注],那些触须悠长、肢体繁复又阴冷滑溜的生物实在不适合放在家里。探访一个拥有许多巨型章鱼(我注意到,微软的文档处理软件不仅认为章鱼octopus的复数octopodes属于拼写错误,还建议我们改为octopi。我们这些喜欢骚扰别人的人都明白,其实微软建议的拼写才是错误的)的场所,那些动物隔着加固型玻璃阴森森地瞪着我们,它们的视线因折射而发生奇怪的扭曲,想到这些我立刻兴奋到难以言表。后来我发现,水族馆的第12区因无脊椎动物太少而无比枯燥,那天下午最大的亮点就是我隔着鲨鱼池的窗子,看到一位将身体挤扁在玻璃上的痴肥女士。

在数量庞大、形状雷同的海鱼观赏之旅中,我竭力阅读每个鱼缸旁边的小铭牌,它们告诉我和其他饶有兴趣的游客鱼缸里正在潜水、游泳或者翻着白肚皮浮在水面的鱼儿的名字、摄食习性和最爱的音乐类型。在这座半地下的网格状迷宫游览到一半时,我那理性的大脑忽然发觉一个奇怪的现象。我发现不同鱼类动物的描述下面,都有种奇怪的译文,我推测是铭牌内容的布莱叶盲文版。刚看到这个你会觉得很自然,但很快我就禁不住寻思:每年到底有多少盲人造访伦敦水族馆?我不想让自己听起来冷漠无情,但我觉得这个数字应该是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

我很希望得到盲人朋友的反馈,帮我解决从那以后一直滋扰我的几个问题。第一,你如何知道那些布莱叶盲文的铭牌在什么地方?在电梯之类的设备中寻找铭牌应该比较容易,但在陌生的环境呢?如果一个盲人独自去火车站的卫生间,他怎样才能找到那种不太常见的洗手液或马桶按钮上的布莱叶盲文?这听起来真是种不太愉悦甚至不太卫生的探索,尤其是在迪克特大道火车站一带寻找卫生间。我的第二个问题是,显而易见,如果一位盲人终于找到了水族馆里的盲文铭牌,又有什么意义呢?除了“触摸池”里刺鳐偶尔扫过的胸鳍,对于有严重视觉缺陷的人士来说,伦敦水族馆绝不是一个有趣的地方。我意识到,那些盲文铭牌——如果盲人们能找到的话,最大的作用不过是给盲人游客那个下午的行程提供了一个鱼类的名单。鱼类名单。

离开水族馆时,我先是在出口的麦当劳迷了路,然后又对前方乌贼馆内的表演大失所望,终于离开时,一个年轻人拦住了我。他跟我打了招呼,问了几个和我职业有关的问题。我们聊了会儿,接下来他问我有没有一本现成的书可以告诉他更多关于我的信息,尤其是我用来娱乐大众并有效提高部分观众性欲的各种技巧。截止目前,无数人向我提出过这样的问题。部分提问比较礼貌,显示了良好的教养,但太多时候,提问者粗蛮无礼,那冰冷的眼神让我直想殴打他们的子女。他们问,关于我这个收入不菲、获奖无数、令人心醉神迷、给观众带来无数欢乐的魔术表演工作,是否有一本书可以将秘诀全盘托出?这样他们就可以将上述问题的答案直接捧在手里——极少数读者需要捧在脚上。我试着把与我工作有关的主要兴趣领域都写个概览,像顽皮的孩子一样将它们绑在一起,变成一种貌似图书的卫生而简单的形式,读者们就可以轻松携带,且不影响他们玩轮滑或打网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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