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0)

卡尔逊不安地看到,来自各省的年轻士兵们充满活力地开上前线,可是没过几天,他们不是血迹斑斑地倒在深秋褐色的土地上,就是躺在用树枝伪装的医护卡车里,慢慢地被送往后方医院。

这一期间,陆续赴沪参战的日本陆军已达六个师团加一个旅团,并配属有数量较多的火炮和坦克部队。淞沪会战之初,日军还没有完全弄清楚中方在上海的防御部署,他们只知道淞沪地区属于三角洲水网地带,重装备运动不便,所以一开始没有向战场投入太多重炮。

事实上,淞沪区域在战前即已全部工事化,从河岸、河堤、道路一侧,到村落、高地乃至于土坟堆,都构筑有工事群,重要火力点的顶部还用木料、沙袋覆盖,以垒成土堡形式。有这样的工事群作为基础,只要驻防部队再加一加工,把战壕挖深一点,就可以形成相对比较坚固的防线,日军的轻型和中型大炮很难予以摧毁。由于整个工事体系乃是根据德国军事顾问们的意见所构建,所以日军称之为“兴登堡防线”。

吃过“兴登堡防线”的苦头,日本统帅部才想到要增加重炮,而根据前线作战部队的报告,淞沪战区现有的道路情况完全可以使用重炮。为了给步兵提供更为有效的火力支援,这次增援上海的炮兵部队中,就以重炮兵居多。

十月一日,在优势炮火和坦克的掩护下,日军突破了陆桥、刘家行阵地,中国军队逐步退至蕴藻浜南岸的大场一线。

尽管如此,日本统帅部对前线取得的进展仍不满意。当初陆军大臣(陆相)杉山元曾向裕仁天皇夸口,说只要3个月就可以解决“支那事件”,可是现在眼瞅着淞沪战役都已进入第3个月了,中国的全面抵抗不仅没有减弱反而还有增强的趋势。

高层指挥官们越来越没有耐心。“上海派遣军”司令官松井石根发表声明,说他的部队将“惩罚中国政府和军队”。10月7日,按照松井的命令,日军开始强渡蕴藻浜。

拳拳到骨

日军在强渡时遭到守军的猛烈阻击,机枪子弹爆豆一般地咯咯作响,有的渡河铁舟还未到达对岸,船上的日本兵就全部阵亡了。日本《读卖新闻》对渡河战进行了跟踪报道,记者曾拍摄到一名伍长在离岸5米处胸部中弹时的情景,该伍长死的时候还抱着船桨。此类胶片被收进新闻纪录片后,在东京电影院进行了放映,结果引起很大反响。

在日本国内,人们的口头禅通常是“中国人是草包,马上就会投降的”,很多年青人也正是听信了这种忽悠,才兴高采烈地参了军。现在大家看了电影才知道事实并非如此,日军在淞沪战场上遭受了极大的损失,而中国人强烈的抗日意识和英勇的抵抗精神也让他们倍感震惊。

在付出不小代价后,日军终于夺取了蕴藻浜南岸的部分阵地。几天之后,又向大场镇发起猛攻,大场战役由此打响。

大场的背后就是闸北。中国军队已没有多少可退缩的余地和空间,各兵团、各部队竞相参战,有的部队刚到上海,甚至连地形、敌情都尚未摸清,就进入了作战阵地。

在争夺一座山岗制高点的战斗中,中方出动了十多个团,五十八师吴亚夫营也被紧急抽调过来,为主力冲锋担任掩护。那是一场真正的大规模激战,不是拳拳到肉,而是拳拳到骨。到处都响彻着喊杀声,近在咫尺的双方士兵全都在舍命相拼,无数鲜活的生命瞬间就消失掉了。

战斗进行到下午三点左右,吴亚夫和部下们已经杀红了眼,他们忘记了自己的任务只是掩护,全都不顾一切地往山岗上冲。

双方谁都没能完全占领山岗,到了晚上,便各自在山岗下的泥地里挖散兵坑进行休息,然后第二天再战。

苦战一个多星期后,中国军队占领了这座山岗,但是这并不能改变整个战场的被动局面。除了兵员数量急剧增加、火力得到加强外,日军在战术上也有所改进。以往的“一炸二轰三攻击”,往往无法形成逐步推进的掩护炮火,炮击都是用于轰炸固定工事,至于能不能对后面步兵的进攻真正起到作用,炮兵基本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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