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 28

婴儿似的桑子想念保卫国的拥抱,她对着空气伸出双手,看着自己的手指在夜光下异常透明地泛着银色的光,桑子用银色的手指拨通了保卫国的电话。

保卫国那头很安静。桑子温驯地问:“活动结束了?”

“唔?啊。”保卫国的心思好像没放在接电话上。

“你怎么了?”桑子用小拇指轻轻敲着手机背:“感冒了?”

保卫国又唔了一声。正在这时,电话里传来模糊的当当声,像国保大楼那座座钟整点报时的声音。保卫国曾经在电台里自豪地说,人们能留下这座钟,说明我们居住的这个城市是有思想的。因为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年代,已经很少有人去用心听钟声了,就像很少有人停下来,审视自己遗失的光阴。保卫国还说过,大座钟报时的浑厚声音像一个个惊叹号,催你思考错过了多少时间,错过了多少美丽的光阴。

桑子喜欢听保卫国从电台里传出来的声音,那是充满磁性的、可以直达人心灵深处的迷人声音。与平时他和自己、飞飞在一起时任性夸张顽皮的声音全然不同。

然而现在,话筒里什么声音也没有了。桑子愣愣地,又拨飞飞的号。

“飞飞,我们一起出去看电影好吗?”桑子急促地问。

飞飞却在那边有气无力地说:“桑子,真不巧,我制图呢。我现在不吃皇粮了,得努力挣钱养活自己,哪有你那份闲情雅致?我都熬了两个通宵,不然也不会找……”

电话突然断了。

桑子放下手机。脑袋里像塞进了那座大座钟,嗡嗡直响。

寂寞使屋子显得很空。桑子想起一月前的清晨,飞飞笑她电话里的声音、保卫国扯她的拉链。保保已经好久没有和自己像当时那样疯闹了呢?

月光从客厅流进卧室里,照在床对面那壁墙上。桑子看着墙壁上保卫国画的那支莲,莲静静地站着,白白的。保卫国说桑子就是一朵莲,不管风雨不问沧桑,静得可以成佛。桑子想,静和乏味之间,有多远?

桑子无趣地睡下了。第二天清晨的雾还没散,桑子听到保卫国进屋的声音,然后依次是换鞋、进卫生间、开水、洗澡、换衣。

但最后保卫国没有进卧室来。桑子眯着眼睛装睡,等了半天还是没动静,趿上拖鞋出去一看,保卫国已经在沙发上打呼了。

桑子倚着门框,一注细黄的厅灯打在保卫国侧睡的脸上,半明半暗。桑子看着,有点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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