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 23

太阳照进堂屋,庆生抬起头来,眯缝着眼看太阳。

站不起来——腿在桌子下搁一夜搁麻木了,手臂也酸胀着,脑袋痛得厉害,像被棍子敲过,庆生按了按太阳穴,突然想起要给小等妈挂电话。

嫂子,回来吧,小等情绪不太对头,她奶奶也不对头呢。庆生边按着嗡嗡响的头边忧心忡忡地说。

小等妈没好气地在电话里答:人家说报信报吉祥,哪有像你这样说话的?我们小等好好的你瞎说什么?她奶奶不就是晚上胡闹腾吗?有什么不对头的?老人老了都这样。

庆生痛苦地搓搓让酒精烧得木木的脸,不知道从哪里开头说起,好半天才冒出几句:反正你还是回来一趟吧!小等真的不太对头。估计是太想你了,再说她奶奶不中用后,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全是她一个人在扛,这么小个孩子,城里像她这么大的连袜子都不会洗,她却整天坡上田里忙。你忍心?

小等妈的声音绵软了些,叹着气絮絮叨叨地算计:可是这一请假,全年的满勤奖就没有了,六百多呢!还有来来回回的开支,还有这边的孩子。

庆生生气了,提高声调像和自己媳妇吵架似的嚷:那边的才是你孩子,小等不是?

小等妈沉默了半天,才悠悠开口说话,声音像是雨后的蜘蛛网,无奈地零碎成一缕缕:我一个寡妇,顾得了几个?小等她懂事了,能自己照顾自己,再熬几年给她找个好婆家,也算我这当妈的尽了份心。

庆生气糊涂了,张口骂:养不活那你还生、生、生个屁啊!

小等妈一听拗劲儿也上来了,说老娘生不生养不养关你屁事!你当个老师满嘴巴脏话,你才是个屁!

庆生觉得自己的肺都快炸了,内心世界里对女人的所有美好印象和憧憬都被这个糙得不能再糙的女人给毁了,他想罢了罢了这样的女人就是回来了,小等在她那里也找不到温暖。城市是个啥子玩意儿啊?把个秀气机灵的小等妈磨成这么一个破渣碎屑的粗婆娘。

糙吧你就糙吧,自己的女儿不知道心痛。再不回来,小等怕是长不到你给她说婆家那天就疯了。挂电话时,庆生心头一紧,像突然被一根红荆刺狠狠扎在心尖上,碰都碰不得,一碰就是绝望窒息的痛。

小等每次挂上电话时一定也这样满心尖扎着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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