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等的快乐是绝对的、唯一的,是只在庆生这里才有的,这让庆生的心里有了舍不掉丢不得的感动,满胸膛父亲兄长一样温实厚长的惦记。时间一长,这惦记变成了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涧,把庆生搁在心里很长时间的那些干草碎屑冲刷得无影无踪。心头少了疙瘩,庆生偶尔也下山到几个哥哥家坐坐。早几年当村小校长的爸临死前把当代课老师的机会单给了庆生,几个哥哥一生气,早不和庆生往来了。庆生这一走动,总牵些深的浅的新的旧的血肉情深来。先是干巴巴地坐着,说点不咸不淡的事,接着嫂嫂们居然肯拿出酒来,哥哥边喝,边叮嘱庆生该备亲事了。庆生心头热烘烘的,心酸地笑着拍打瘸腿:代课老师这名分说没就没了,这腿又下不得田挑不得水,哪个肯嫁我?
晚饭后,庆生随意砍一节竹子,剖开来撕下一块竹膜贴在笛子上,先抛出一段滑音,接着就轻松地吹着《鹧鸪飞》等小等。每天天不亮,贪睡的庆生自然会醒来,哑声笑着,从窗格子里悄悄看着小等蹑手蹑脚地上山给奶奶做早饭。
白露过后夜开始凉了,庆生拿出一床新棉被铺在竹板椅上。
星期五下午送走了学生,庆生去了趟镇里,请教工站办公室刚分配来的白皮肤大学生查资料。他不想让小等活在没有起因与结果的恐惧里。无边无形的恐惧比起有具体原因的恐惧来要可怕得多。有因果的恐惧是有漏洞的恐惧,你填好这个洞、了了这份恐惧背后的愿,心灵就会平静下来,甚至可以用旁观的眼光去等待恐惧的结束。庆生想找出这份恐惧的因果来——总有一个科学的原因来解释小等奶奶的怪异行为的,庆生得找到它,要不然这个从小与奶奶相依为命的孩子早晚会疯掉。
大学生正眼泪汪汪地盯着电脑屏幕花花绿绿的小格子打连连看游戏,听庆生说着,头也不回就答帕金森吧?